再加上件宝石青织衣银丝百蝶穿花褙子。”
肖管事心头一动,这衣裳价贵了,该得好几十两呢。郎主贴身小厮的月钱也就是四两银子,这一件衣裳若是换了钱都顶上一年的用度了。
他心思活络,早已品出了点儿不寻常来。连珏却没多想,只觉得那么个可爱的少年配这衣裳必然是绝妙的。
“还有明枫这里,加上件宝蓝色云纹杭绸直裾。”
肖管事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小心翼翼问了句,“奴才没听错吧?女人穿的款儿?”
连珏笑意更深,“就是女人穿的款儿,你不必多问,我自有道理。”
肖管事忙应了,见主子都瞧完递过单子来,忙口头上又将改动的地方都复述一回,一丝差错也没才却行退了出去。
连府自有绣房,设备人手都是最齐全的,又有两个大绸缎庄子,单子拿下去吩咐开工,半个月就全妥了。
按照以往的规矩单子让主子过了眼就按个人的份儿给发了,也好提前晓得今年添了些什么新衣裳,往年穿旧了的,样子重了的都能再收拾出来换银子使。
正房这头的先得了,绿竹照例替苏瑶卿把单子上的读一回,一听后头那几件郎主便蹙了眉,不悦地问绣房负责送单子的侍从,“肖管事今年倒是反常,我说了不穿那些花样繁杂,颜色艳丽的,他却偏偏要与我反着来,可是我如今不掌事了连以往的训诫都忘到九霄云外了吧?”
那侍从忙蹲了身,惶恐道,“主子息怒,肖大人特特吩咐了奴才,说是起先单子上并没有,后来连主子过目时才添上的。”
苏瑶卿一怔,心里那团怒气竟转瞬烟消云散了。
他撇开脸,唇边隐约泛起一丝笑意,声气也不那么冷冰冰了,清了清嗓子道,“既这么的便不改了吧,到底她如今管事,我驳了她的面子也不好看……”
绿竹和红蕊相视一笑。郎主真是别扭,明明开心却还强撑着,半点儿也不肯露出来。
将单子接到手里,自己细细瞧了一回,唇边笑意更深了,撑着下巴连话本也懒怠看了,自言自语般嘟哝起来,“连人都瞧不见就添这些衣裳,凭我穿什么颜色……她倒是得看见才行啊……”
到了夜里待郎主歇下了,绿竹和红蕊在外间守夜,这才得了空看自己那份单子。红蕊匆匆扫了一眼,嫌弃地丢开,“统共四件,只多一样新纹样的,没趣!”
探头要去看绿竹,却见他红了脸,正痴痴盯着单子,傻了似的。
“怎得看单子都能看呆了?”红蕊扑过来就抢,绿竹正呆着,不妨被他抢去了,正慌乱着就听他捂了嘴倒吸一口气。
“老天奶奶,宝石青织衣银丝百蝶穿花褙子!这贵得什么似的,也只有富贵人家的主子爷才够份儿穿呢!”
绿竹嗫嚅着说不出话,只盼他没瞧见下面那行小字,却没料到向来粗枝大叶的红蕊竟眼尖地瞅着了,傻乎乎地念了出来,“连主子特赏”。
绿竹这下叫点住穴一样僵住了,凭红蕊绕着他转圈,上下左右地打量起来,“我就说嘛,我绿竹弟弟这般身段,这般样貌,照话本子上的话就是‘生得美若珠玉,秀若兰芝’,连主子瞧一眼就喜欢上了!”
绿竹急得出汗,“快别浑说了!”
红蕊甩甩单子,揶揄道,“证据确凿!你是什么人呀,主子怎么就单单给你件名贵衣裳?”
绿竹只觉得血潮都涌到头顶了,一阵阵地发晕。说起来倒也奇怪,他自来到连府也有八年了,是看着连主子长大的。
原先只当她是个孩子,倒也可亲可爱。待她醒来换了个人似的,却成了他见过的最叫人心醉的女郎。
眼下叫红蕊这么一说他不由自主地往那头想,当真是心乱如麻。又在心里骂起自己痴心妄想,叫人一煽动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这一夜过得浑浑噩噩,本该是红蕊轮值守夜,他躺了一个时辰生生煎熬,再躺不住了,起身换了衣裳出去替了红蕊。
哪能料到,这一换却又生出变故来。
作者有话要说:绿竹这条线没想象的好走,原因大家大概猜的到吧?
如果眉儿线主打甜,那么绿竹的就是酸涩中带着甜,郎主的则是苦涩中带着甜。
明天不更,后天早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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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入了夜,连珏在床上躺着却毫无睡意。
眉儿并不在身边伺候,这几日都同瑞儿寿儿睡在抱厦里。他实在太过美味,连珏怕自己一时没把持住将人给“吃”了,那之前说好的要给他完整的“洞房花烛夜”岂不成了空口说白话了?
到底是放到心上去了,生怕他有一丝委屈。
又从床头柜里摸出个乌檀木的小盒子来,同样是胭脂,只色样不同,她不懂得古人的胭脂分类,只知这个叫嫩吴春,颜色略浅些,当时看到了脑子一激灵,想都没想就拿下了。
到底为了什么?还不是那个傲娇又爱炸毛的郎主,光是想想那张浅淡的唇涂上胭脂的模样……连珏就觉得胸腔热起来,再躺不住,翻身坐起,自己掀了帐帘起身。
今天在外间守夜的是寿儿,才睡下没多久,听到动静就醒了,提了灯走进来,揉着眼睛打点起精神,“主子,您睡不踏实么?”
连珏随手从衣架子上取了家常的对襟褂子披上,让寿儿将西洋玻璃灯里头的蜡烛点燃了,自己提了往外走,“你歇着吧,我去散散,今儿有些烦闷。”
寿儿忙跟了往前,“真不用奴才跟着么?”
连珏回身一笑,“我要到林子里去,你不怕?”
寿儿缩了缩肩膀,脸色白了几分,“主子夜里去那些地方作甚?怪吓人的……”
连珏轻笑,“逗你的,只是外头黑,没留神磕绊了也不好,歇着去吧。”
不再多话三两步便轻快地出了房门。古人睡得早,这会儿也才过亥时三刻,不到十点。连珏穿了夹道,到了正院门口果然门是锁着的,她并不想吵醒了他,借力翻过矮墙轻巧落地,放轻了步子绕到他厢房后头。
屋里已全黑了,只在外间留着守夜的灯。她前天开了库房将这批西洋玻璃灯都拿出来用了,有玻璃罩子烛火便不易灭,光也稳定。
连珏将烛火熄了,安安静静站在夜色里。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傻,半夜不睡觉跑到人家屋外痴痴地看,连人影也没瞅见,就盯着两盏灯发呆,可不是傻了么?
从袖笼里摸出那盒胭脂来,低头自嘲地笑。她一时头脑发热买了,后来一想,哪儿有人给“爹爹”送胭脂的,叫人怎么想呢!
正要转身往回走,里头突然有了动静,外间伺候的人持了灯进去,窗纸上便落下了影子,连珏心头一跳,脚步再迈不开了。
夏夜里只有偶尔的虫鸣声,寂静地能清楚听到里头的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