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这是人类最常见的情绪之一。
诚然,佐知子当初如果不把年幼的孩子带回鹤见,他们母子俩在外不一定能够活多长时间。
但同时,也正因为没有选择另一条路,所以那边充满了未知、不确定和可能性。
所以佐知子才会在末路悲痛之际,为了当初的另一个更糟糕的选择加上了更加美好的“如果”这个形容词。
如果没有回到鹤见的话。
如果我能够更加努力一点的话。
如果我能更加强大或者聪明一点、能够想方设法撑起一个家的话……
哪怕无法挽回因“天与束缚”而渐渐失去生命力的孩子,但至少能够给他一个安稳的、祥和的永眠吧?
佐知子不断的喃喃着、捂着脸,不断为了那可能性而谴责当初的自己。
在这一点上——卯生像极了他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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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话说回来,刚刚回到鹤见的时候,卯生的待遇并不算糟糕。
正如佐知子最初想的那样,在咒术界、在历史悠久的咒术师世家——“天赋”和“实力”就是一切。
天赋意味着“特权”和“优待”。
实力意味着“地位”和“话语权”。
恰好,哪怕年幼,但五岁的卯生逐渐觉醒的术式,的确有着极其可怕的危险性。
也是让鹤见家眼前一亮的危险性。
年幼的孩子那对宝蓝色的眼眸,在术式觉醒初期总是会闪烁着虹光。
视野里若隐若现的“线”分布在各个角落,精神污染般的终焉之景不断的刺激着他的大脑。
小小卯生茫然的伸手去触碰,线断了。
随后,一整颗大树都因此而枯萎。
——名为「死亡」的术式,降临在了最热爱生命的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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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生术式刚刚觉醒的时候,经常性会出现失控的情况。
例如说无法关闭自己的「魔眼」。
这也是佐知子决定带他回鹤见的另一重要的原因。
年幼的卯生很聪明。
在不愿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他很快就注意到了术式要靠切断视线里那可怕的、异色的“线”而发动的关键。
所以他坚强的忍耐着精神污染,在终焉之景下表现的好像真的可以操控术式一样,在关键时刻态度极其强硬的保护了的母亲。
将“失控”伪装成“暴躁”。
将指尖不慎划断花草树木、桌椅墙面的死线造成的“破坏”伪装成对鹤见家的“威胁恐吓”。
卯生如同炸毛护主的小狗一样挡在母亲面前,就这么对着鹤见家露出稚嫩但的确具有危险性的小巧獠牙,让那群人不得不放弃“单独带走卯生进行培养、让佐知子嫁给更有天赋的术师诞下更加具有天赋的子嗣”的计划。
小小卯生知道母亲在父亲去世后有多么难过——当然,他也一样,但卯生觉得妈妈一定比自己还要难过很多。
他也知道母亲为了自己有多么艰辛:年幼的孩童看到母亲决定带自己回鹤见家时那决然的神情下的不情愿与义无反顾,敏感的察觉到了对方心里的沉重。
虽然不是很懂,但敏锐的小家伙从他母亲的态度中意识到了:鹤见家或许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我要保护好妈妈才行。
爸爸不在了,那就要由我来保护妈妈。
没人能够将自己和母亲分开,也不能让任何人伤害母亲。
抱着单纯的想法,卯生莽撞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他表现的像一只炸毛的小疯狗。
而唯一能够制止住他的佐知子抓住孩子给她创造的机会,逃过了“再度婚配、与独子分离”的命运。
漂亮又柔弱的白鹤拥有了一个更大一点、勉强有那么一丝“自由”的笼子——以卯生必须要接受鹤见家教育并为鹤见家效力作为代价。
被自己年幼的孩子反过来保护的佐知子眼眶酸涩。
——我真是个没用的母亲。
佐知子只能够全力以赴的给自己几岁大就要接受高强度训练与教育的孩子放松的机会、尽可能弥补他的童年,并且带上丈夫那份、给予她不幸的孩子更多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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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卯生眼里,他的母亲是骄傲又不屈的白鹤。
哪怕被锁链拘束着,也能够温和、平静的教导他,让他拥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三观。
她是卯生的锚点。
也是卯生在成长过程中定下自己人生目标的起源。
我要给母亲……还有像母亲、父亲这样的人一个更加自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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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生是在十岁那年遇见虎次郎的。
对方要比卯生小一岁,体格却差不多,甚至隐隐约约还要高一些。
初见并不和睦。
他们打了好几架。
当时,主动找上门的虎次郎顶着一头仿佛狮子鬃毛一样耀武扬威的红发,语气挑衅的拦在卯生面前。
他说:“喂,你就是不久前家主任命的少主大人吧?”
而束着黑色高马尾、穿着整整齐齐的男孩点点头,一点也不介意对方并不友好的态度,只是礼貌的回答:“是的,我叫卯生。”
虎次郎咧开嘴,早就准备好台词的他意味不明的说:“喔,是兔子啊……哈,我是虎次郎。”
“卯”这个字在十二属相当中,意为兔。有卯兔的说法。
这是从海对面的那个首屈一指的异能大国学来的文化,在日本咒术界也格外流行。
当然,九岁的虎次郎这个时候提到兔子,显然不是出于什么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