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悦觉得白简这个人多变得很,他好像有很多张面具,每换上一张新的面具,都无比适合他,令人产生不出任何的违和感。
可能是因为活得久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吧,他知道da
“走吧。”白简神色平和,仿佛扔进垃圾桶的动作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
斯悦这时候情商无敌,没说出一些什么“花那么好看扔了多可惜”“有钱了不起”“嘻嘻嘻你又吃醋”之类百分之八十能引得白简借题发挥的话,他走在白简旁边,甩着手臂,“你年轻时候是不是和我一样?”
夜色朦胧,白简眸光温润,“多少岁算年轻?”
“你们人鱼觉得多少岁算年轻?”
“不超过四十,”白简回答道,“和你不一样。”
斯悦生长的环境于白简而言宛如一座与世隔绝的象牙塔,莱斯岛虽然符合字面意思上的与世隔绝,但却并不是真的与世隔绝。
不管是人类,还是人鱼,长久地窥视垂涎着他们长寿的秘密,他们每个月都能在海岸见到各种船只的残骸,有时候还会捡到已经浮肿发白像一只巨型白萝卜的人类或者人鱼的尸体。
莱斯岛周围许多隐藏在水面以下的暗礁险滩,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老船长也畏惧那样诡谲多变的海域。
偶尔也会有运气好的船只成功来到莱斯岛,一开始,岛民也会热情接待客人,但每次客人来后,都会有岛民失踪或死亡。
莱斯岛的人鱼之所以长寿,是因为他们体内的血脉与基因,没有神秘的泉水,更加没有传说中的果子一类的东西,那种东西,在影视剧里出现得比较多。
再说,莱斯岛人鱼的长寿也并不是永生,只是比普通人鱼稍长几百年,但也足够他们眼红心热。
因为莱斯岛的避世,来往的船只把他们当成山中的珍贵兽类,谈不拢便撕破脸,为了莱斯岛,白简漠视过许多生命被拖进岛屿不远处的暗流旋涡中。
想起莱斯岛,便不可避免地想起始祖。
他是白简的老师,为他启蒙,授予白简丰富的学识,教他为人的底线与原则。莱斯岛岛屿上的人鱼神像也是仿照始祖的容貌而雕刻。
他受莱斯岛所有岛民的尊重与爱戴,他自己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止一次,他与白简坐在海岸,看着不断撞击着礁石的船只甲板残骸,他面带微笑:“看,又死了一船的人。”
后来,他使用莱斯岛的岛民做实验,也会露出这样的微笑,也说与以往同样的话,“看,又死了这么多人鱼。”
晚风习习,树影婆娑。
斯悦抬眼看着白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走到停车场,斯悦朝白简伸出手,“车钥匙给我,我来开车。”
白简头一回坐斯悦开的车。
和斯悦的性格一样,他开车也堪称横冲直撞,而且一切都是在遵守交通规则的情况下。
这时候路上的车辆已经不算多,下班高峰期已经过去了。
可大晚上的,飙车党有些多。
风声呼啸,斯悦放下车窗,对着别自己的车的一辆荧光小跑车就是一顿疯狂输出,“女娲怎么没给你捏一对儿翅膀呢,不然你至于坐在车里,你该在天上。”
斜前方的小跑车轰隆轰隆,压根听不见后边有人骂翻了天。
斯悦按了几下喇叭,恨不得把方向盘拧下来砸过去。
白简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开车。”
斯悦看了一眼白简,车窗缓缓升上来,他一把掀掉鸭舌帽,扯了口罩,头发被帽子带得乱糟糟的,有几撮直接翘了起来,翘成了小弯钩。
他耳后出现一大片的白色鱼鳞,扎眼的很,瞳孔不再是半透明的白,而是全白,像被嵌进去的一颗莹润珍珠,盯着别人看的时候,毛骨悚然。
白简笑出声来,“开个车,怎么气成这样?”
比起学习话术,斯悦可能还需要再加上一个情绪培训班。
不过白简能理解,斯悦现在激素水平不稳定,容易受影响,起起伏伏,也是正常的,但开个车能被气得眼睛都变白,白简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斯悦将方向盘捏得嘎嘎作响,绿灯亮时,他踩下油门,开口问道:“在学校里,我问你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和我一样,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换做别人,他是不可能这么敏感地察觉到对方的情绪的,管他屁事,可白简不一样,白简眼神稍微一变,他都能觉察到,不用刻意去关注。
白简双手交握在腿上,看着车前,目光落进夜色中,“在想莱斯岛,在想老师。”
莱斯岛是白简的家。
斯悦顿了顿,“那座岛,是怎样的?”
白简最后关于莱斯岛的印象,是了无生气的,所有被藏起来的小人鱼都被始祖找了出来,每一只,几岁的,十几岁的,他们无一例外,死在了实验中。
岛上随处可见和江识意一样的怪物,他们走着走着,会突然呕出一大团鳞片,会互相攻击,会成群结队在夜晚啃咬捕食同类,所以后来一入了夜,鳞次栉比的商店全都关门拉灯,路上腐肉的味道弥久不散,连拍打到沙滩的海浪都带着一股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