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之神终于感受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威胁。
寒剑老祖一生睥睨,争得翻涌江湖第一筹,曾经面对过无数敌手。
祂做人时匹战八荒,成神后天下无敌。“战败”两个字,几乎已经再无可能出现在神明的字典里。
……之所以说是“几乎”,便因为愤怒之神今日遇见了叶争流。
此女桃李绮貌,笑意盈盈,望之可亲。
然而她的那点剑术功夫,纯粹是在凭借卡牌技能照葫芦画瓢,连“匠气”的境界都没有达到,愤怒之神自然更不会将叶争流看在眼里。
对于云渺之的交友情况,愤怒之神隐约还是知道一点的。
祂本以为叶争流就是梁国的那个小公主,还因此觉得传言中天香公主的美貌,未免名不副实了些。
直到后来听得座下弟子惊呼,愤怒方才醒悟:原来此女并不是梁国公主,而是沧国的新王。
即使这样,穹庐剑神仍然没有把叶争流放在心上。
于是很快,祂便为自己的忽视和轻敌,付出了第一次惨痛的代价。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莫名其妙!
至今为止,愤怒之神回想起刚刚那一下,自己的意识突然就支离破碎的的场景,心中便要涌动起千万分的暴躁和愤怒。
对手只是一个黄毛丫头,甚至连半寸剑锋都没有露出。而祂却无觉无察地被剿灭一回,输都不知道是怎么输的,对于愤怒来说,这简直是一场奇耻大辱。
那张卡牌,简直是见了鬼了!
换做普通人,败在了自己不了解的手段之下,必然会心生忌惮,意欲退让。
但愤怒之神一贯直中求取,哪管对手的技能何等神秘莫测,只要并非剑法,对祂来说便等同于歪路花招。
叶争流直接切断愤怒的意识,不过是激发祂的仇恨。
然而《侠客行》的刺破微茫的惊天一剑,却真正地令愤怒之神感到命悬一线的危机。
愤怒之神迅速做出反应。祂仰天长啸,声音回荡出悠悠余响。在连绵不绝的回音之中,本就干燥炽热的茫茫大漠,顿时涨起一片连天的火焰。
愤怒之神挥舞着自己一轻一重的黑白巨剑,左右两下同时劈向叶争流和云渺之。
剑风助长火势,火焰缠绕剑锋,无形的火被剑气催逼成有形之物,眨眼之间便扑向了在场的两个女人。
而愤怒之神的身影,则被浓烟、烈火、扬起的干燥沙尘彻底掩没。
穹庐剑神以攻代守,剑气化炎。一时间,在祂悍勇无匹的攻势当中,任何生灵也做不到活着穿过祂的攻击,淡然地走到愤怒之神的面前。
在这样的火海剑瀑之中,叶争流不能,云渺之也不能。
然而不过一息时间,就有剑意刺破长空,不由分说地直抵祂的要害而来。
那是一种……愤怒之神从未感受过,也始终不曾想象过的剑法。
该怎样形容这由无化有,仿佛要把眼球灼伤的曜曜璨光?
那是吞炭覆漆的忍辱、是以首断柱的负重、是可以抛却美玉之材,沉入市井之中,如同一匹在野之狼、檐下之蜂那样静候时机的潜伏。
而从前所有的压抑,都正是为了点亮最后那千秋烜赫的一刺。
一静对一动,一放对一收。
金槌凿破玉骨,宝剑但取人头。
这一剑,倒引天河,倾断穹庐,在以极度的华彩惊艳看客以后便轰然散去,眨眼消隐于荒野之间。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那毫不留情的一剑,连着愤怒之神的气管声带一同割断,将一声暴怒的大喝永久地封尘在神明漏风的脖颈之间。
穹庐剑神的喉头鲜血,如同烟火一般窜起,又洋洋洒洒瓢泼而下,成为一场猩红色的暴雨,熄灭了沙漠里连绵的火焰。
饱浸鲜血的黄沙湿得有些发粘。
在黄沙之下,不动声色的专注杀意埋伏其间。
只等愤怒之神再度醒转,惊天一剑便会重新现世,追逐着这位属于愤怒的神明,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个禁锢神明,倒悬五岳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