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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娘娘,罗娘娘。”
因为罗皇后说不适合再称她为皇后,所以将这句话听进去的人,现在都唤她为罗娘娘,此时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蔡嫔。
她向来是个稳重的,这会儿脸色却显着异样的潮红,不知是热的还是情绪所致,连说话都压低了嗓子,生怕叫第三个人听见。
“您看这个。”
蔡嫔凑到罗皇后身边,从袖子里悄悄掏出一张被她小心叠好的纸条:“刚才我正打着盹儿呢,忽地有颗石头扔了进来,这字条就绑在石头上。”
她与女儿分开许久,心里惦念不已,如今总算是放下了心,字条上正是女儿辰安的字迹,言简意赅,说自己很安全,请娘亲不要担心。
蔡嫔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掉,不知道女儿消息时,她怎么也哭不出,如今知道了,反倒控制不住了。
罗皇后宽慰她说:“这是好事,孩子好好的,咱们心里也有底气。”
蔡嫔点头:“您放心,我晓得。”
哪怕是为了女儿,她也要拼一把,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让女儿离开皇宫去过自己的日子,南王要将辰安随便许给他手下的老家伙,她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他!
罗皇后态度坦然,她直接告诉外面看守的人,说真正的玉玺在自己手中,问南王要不要。
南王懒得管老皇帝这些女人,他这个人极度自负,所以哪怕老皇帝后妃中不乏绝色美人,他也只拿她们当作赏赐用的玩物。整个后宫,只有罗皇后还算入他的眼,毕竟她是罗氏女,南王盘算着,待自己坐稳了皇位,就效法老皇帝,从罗氏一族纳几个女子入宫。
为了彰显自己比老皇帝尊贵,他要不止一个罗氏女,且不会封她们中的任何一人为后。
这算盘打的,恐怕远在鄄州都听得到。
要说眼下最令南王焦头烂额的,除却鄄州军外,便是自己这乱臣贼子的身份。朝堂百官虽敢怒不敢言,心里却不服气,若非南王当机立断杀了一批朝臣立威,恐怕都要有人私通鄄州军!
听说玉玺在罗皇后手中,南王大喜过望,连声道好,忙不迭来寻罗皇后,见她虽不复往日皇后的雍容华贵,打扮朴素,却难掩玉质金相,心下不由可惜,对她的态度也端正几分,口称皇嫂。
罗皇后请他落座,见他身后还有侍卫,道:“不知陛下可否移入内室,与我详谈?我有一事想请求陛下,不愿被他人知晓。”
南王太自负了,他压根不觉得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对自己做什么——她要真有那本事,老皇帝荒唐了几十年,不也没管得住?
他抬手摒退左右,与罗皇后进了她休息的内室,这本是极为不合礼数之事,然而大晟礼乐崩坏,哪还有人在意这些?
内室烧着几根光秃秃没什么气味的香,摆在正中间毫无掩饰。见南王的目光落在上面,罗皇后淡声解释:“这是为无辜惨死的宫妃们点的,陛下,宫妃们久居后宫,先帝的所作所为与她们毫无干系,若陛下肯答应我,放过余下宫妃,我便将玉玺双手奉上。”
跟玉玺一比,宫妃们的性命算不得什么。
南王答应的很干脆:“朕答应你。”
他得意的忘了形,连罗皇后都识相的称呼他为陛下,这岂不是证明自己积威甚深?
罗皇后朝他笑了笑:“陛下胸怀大度,蔡嫔,你出来吧。”
从内室中,又走出一名女子,她先是朝南王行礼请安,随后罗皇后向南王介绍了蔡嫔的来历,得知蔡嫔只有一个女儿,还尚未及笄,这孩子又是罗皇后亲眼看着长大,所以想给她求个恩典,求南王让她们母女团圆。
南王没有贸然答应,他对那几十个侄女没印象,唯一记得的只有康淼,也就这个侄女有些价值,于是他先问:“你女儿叫什么名字,排行多少?”
待蔡嫔报了信息,南王在心里一合计,这才稍稍放松,量这人也没胆子哄骗于他。
康淼当时跑得飞快,她这具身体的母亲早已病逝,娘死了,爹又跟个死人没两样,往外头一走,到处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兄弟,小姑娘不抑郁才怪呢。
南王思索片刻,答应了。
随后他再掩饰不住贪婪:“皇嫂,玉玺何在?你且拿出来,让朕瞧一瞧。”
罗皇后颔首,站起身走到桌前,把那插着香的香炉往前推了推,指给南王看:“我将玉玺藏在土里。”
说着伸手去扒,身体状似不经意挡住了南王的视线,南王不由自主身体前倾,将脖子伸长,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个香炉。靠得越近,闻到的气味也就越重——这香并不是完全没有味道,只有离得近了才闻得到。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拱手站在一边的蔡嫔,面上的唯唯诺诺瞬间消失,换了另一副模样,她打了个手势,隐藏在近处的心腹迅速上前,用腰带和头发编织出来的绳子,套在了南王的脖颈之上!
南王大惊失色,正要大叫,罗皇后眼神冷冽的将香炉推到地上,咣啷一声摔了个粉碎,又有人应付外头的侍卫:“娘娘不小心碰倒了香炉。”
南王力气很大,两个人勒他的脖子,另外四人分别按住他的四肢,一人捣住他的嘴。她们用自己制作的粗糙武器戳他、刺他,专门挑眼睛咽喉心脏等脆弱部位,饶是如此,南王依旧挣扎的厉害,罗皇后一话不说,抱起散落一地香灰的香炉,向南王扑去,往他腹下三寸处狠狠一砸——
南王觉得自己叫得很大声,挣扎的也很厉害,实际上他的声音小的如同蚊子一般,他意识到香炉里的香有问题,然而为时已晚。
因为极度的惊怒以及被勒着脖子,南王疼得眼球像青蛙那样往外凸,脸色也逐渐变得青紫,他的挣扎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微弱……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了时,脖子上的束缚忽地轻了。
大量新鲜空气灌入肺管,南王发出无声的咳嗽,可没等他缓一缓,脖子再度被束紧,熟悉的窒息感迎面而来,等他快要被勒死,对方就又一次放开……
反正他叫不出声,等外面的侍卫察觉不对冲进来,少说还要一会儿,若这样干脆的叫他死了未免可惜,横竖今儿凑在这里的人都活不成,既然自己活不成,自然也不能让南王好活。
蔡嫔用在地上磨出来的尖指甲发狠地挠南王的皮肤,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们在老皇帝手中又没讨得过什么富贵,凭什么老皇帝造的孽却要她们来赎?南王是非不分,想要她和女儿的命,那她也只能先下手为强!
南王的腿一开始还有劲儿踢蹬挣扎,慢慢地便弱了下来,如此循环数次后,南王几乎没了呼吸,只偶尔弱弱地抽搐一下,彰显着他还是个活人。
罗皇后高高举起香炉,这一次,她对准的是南王的头颅。
喷溅出的鲜血像一道彩虹,混合着脑浆溅***,弄得八个人尽是浑身狼狈,但她们谁也没有后悔,这辈子受的窝囊气,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唯有罗皇后,从始至终面色平静,她把香炉丢开,地上的脑袋烂作一堆,恐怕他亲爹来都认不出了。
“让开让开,快让开!”
侍卫们在外等了许久,不见里头有动静,想冲进去又怕惹了南王暴怒,到时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可不进去,若南王真出了事,他们怎么办?
罗皇后抽出手帕,细细地将双手沾染的血迹擦掉,那股铁锈般的味道还弥漫在空气中,她这辈子从未有过如此离经叛道的行为,倘若罗家的祖宗在这里,恐怕会被她大逆不道的行为气得掀开棺材板儿吧?
但是,真的很爽,爽到罗皇后感觉从前几十年,自己都白活了。
高声叫嚷着闯进来的侍卫,在看到这铺天盖地的鲜血碎肉脑浆后,集体呆愣住,不知作何反应。
南王虽死,他还有好几个儿子,无论如何,得先找个人处理这件事才成,但侍卫们都害怕引火上身,面面相觑间,竟被个女子声音打断:“还愣着做什么,你们不要命啦?南王在你们的保护下惨死,就算现在跑去找人,又有什么用呢?不如赶紧把这里处理干净。”
来者正是康淼。
她才不会真心帮南王研发火|药,所以每日不是缺这个就是少那个,时不时还要扎一下南王的心,感叹说要是那些炼丹的道人没死,现在必定事半功倍。南王表面上没说什么,但康淼敢打包票,他绝对后悔死了、扼腕死了,恐怕晚上都睡不着!
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的计划刚刚开始实施,宫里的眼线便告诉她罗皇后等人要对南王下手。
康淼一点都不意外。
就算有再多的女人甘于现状,也总有身怀反骨之人揭竿而起,因此她带人赶来,为的就是保住罗皇后。
名不正言不顺的叛王之子,跟先帝公主,后者不一定就不如前者吧?
康淼气势十足,她先是伸手扶起罗皇后,赞美道:“母后真是巾帼英雌,竟以身犯险,诛杀了南王这逆贼!此贼心狠手辣,暴虐成性,不仅屠杀宫妃皇子,连前朝碧血丹心的忠臣都容不下!母后之气节,堪称罗氏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