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时失忆前不喜欢有人进他们家,也不喜欢有人进他们的卧室。
失忆之后依旧无人打破这样的习惯。
池柔柔是不爱收拾东西的,但她每次回到与他共同的领地之后,都会发现一切被收拾的整整齐齐。
丈夫短发半干,正靠在床头翻着书页,床上的被子半折压在腰间,枕头平放在身旁。池柔柔的床头饮水机水箱从来不空,此刻还放着切好的应季水果,显然是在她洗澡的时候摆上的。
康时的确长得好看,但她身边的其他男人单论长相,也并不逊色。
是以哪怕是现在,池柔柔也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就那么想要康时。
她走过去,单腿压在床上。
池柔柔没有洗头,只有鬓角和后脑部分的头发凌乱地湿着,她发量很多,又很蓬松,在脑后挽起时垂坠感很强,把那张脸更添了几分人·妻似的柔美。
她跨在丈夫腿上,对他眨眼:“在看什么。”
“你该找个人聊聊。”
“啊。”
康时把书皮翻给她看,道:“是一位心理医生写的,很有意思。”
池柔柔心理学书籍并不感兴趣,她随手把书抽走,就着姿势又朝他贴过去,丈夫顺势环住她的细腰,眼中浮出笑意:“怎么。”
她圈住他的脖子,腻腻地说:“亲亲。”
他眼中笑意加深,垂睫落在她的唇畔,作势要吻她,池柔柔迫不及待地跟他贴,他却又故意躲开:“你头发要不要吹一下。”
“没湿多少,晾一下就好了。”
“你身体不好,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池柔柔撒谎太多,一时半会儿都没想起自己为什么突然身体不好了,她色心正起,也没工夫细想,便又霸道地欺过去:“快点,快点嘛……”
丈夫存心逗弄,与她半推半就,蜻蜓点水便地交换了几个吻:“灯还没关呢。”
池柔柔连羞臊是什么都不知道,丈夫这样对她来说只是隔靴搔痒,她直接起了火气,用了力气把他压住,重重吻了上去。
这是池柔柔最常用的姿势,含着相当强烈的占有欲,这份占有欲在她身上凸出几分强烈的反差来,即天真又凶残,像小兽捕猎一样完全出自本能。
康时并非强势的人,他大多时候是不卑不亢的,对人没有什么威胁性,但也并不会让人认为有多好欺负。
只有在池柔柔面前,他像个任人捏扁揉圆的面团。
自醒来以后,也许因为他手上的伤没好,池柔柔对他十分体贴,固然有过几回□□,也都是和风细雨,妻子的温柔小意在他心中留下的尽是缱绻柔情。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妻子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
说不出他更喜欢哪一面,但他很快回击,反握住她的手腕,翻身调换了位置。
“康时。”她问他:“你喜欢我吗。”
他抵着她的额,低低地说:“喜欢。”
长臂伸向床头,他拉开了抽屉,却忽然被妻子按住手:“不用,就这样。”
“万一……”
“医生说了,我身体不好,不会怀孕。”她凝望着他的眼睛,道:“你不用担心这个。”
他的睫毛闪了一下,心底忽然漫上说不出的不安,他道:“我们已经收养了一个孩子,如果再添……”
“你怎么这么扫兴。”池柔柔捧住了他的脸,道:“不会有万一的,老公,我不会怀孕,否则我们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探向抽屉的手指缩了一下,目露迟疑。
“怎么了。”池柔柔的表情变得委屈了起来:“你不喜欢我,你嫌弃我,你是不是不想碰我……”
“没有。”
“那你为什么非要用那个,如果真的有孩子,那一定是天赐给我们的礼物,我们会有两个孩子,一起照顾有什么不好呢?”
“不是。”他不知道自己在不安什么,但对方的这种做法让他感到有些惶惑,也许是他过度的责任感在作祟,他近来日日呆在家里,照顾那个血缘上与他无关,可日后将与他的人生割舍不开的孩子,他已经默认那是他的亲生女儿。
哪怕她的身体并不健康。
“你是不是不想再要孩子,你喜欢那个孩子,所以不想再要亲生的,是吗?”
“不是的,只是我觉得我们既然决定收养她,就该对她负责。”
“我没有说过不对她负责,费大哥现在有在定期来家里给她做检查,我们当然会照顾她一辈子,我只是想跟你正常做一点夫妻之间的事情,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他不知道。
只是他的潜意识在发出警报。
“还是你就因为现在这个孩子跟你有缘,就要不顾我做母亲的心愿。”她怨气地道:“万一又怎么了,一个被诊断出不孕的女人,万一有了,那不该是好事吗?”
对于池柔柔来说,收养一个孩子并不算什么,她可以包揽她所有的一切,全心全意治好她的病,日后也不会亏待她,但一个收养的孩子,没有她和丈夫血缘的孩子,显然不可能困的住康时,尽管她会尽力避免对方恢复记忆这种事情发生,可万一呢。
她一样要留好后招。
康时失忆前是不愿意跟她有孩子的,他相当排斥这一点,因为那样对于他来说就彻底无法解脱,他始终畏惧她。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失忆了,她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大做文章。池柔柔倒并不在意孩子是不是亲生的,她对血脉看的很淡,惹她喜欢的孩子,不是亲生的她也愿意扶持投资,不惹她喜欢的孩子,亲生的也一样能打入冷宫。
她不是一个会因为孩子而牵绊住自己的人,所以她始终无法理解另一个世界的池心会被困在婚姻里鞠躬尽瘁委曲求全。
她甚至无法理解那些有了孩子之后变得一切围着孩子转的人。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让她消耗自己去成全,谁也别人吸食她的生命肆意生长。
她自认是这样的。
“对不起。”他把手从抽屉旁收回,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水,道:“你说的对,有的话也是好事。”
他们这样的家庭,并非不能同时养好两个孩子。
他吻上妻子的眼睛,把所有的恐慌全部压回去,温柔地安抚她:“如果有的话,那一点是天赐给我们的礼物。”
“嗯。”
所有情绪淹没在灭掉的灯光里。
第二天,池柔柔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床头已经被摆上了鲜花,她看出那是丈夫的手笔,她看了一眼时间,然后下床出门。
楼下的丈夫正在把女儿放在推车上。
他近来总是呆在家里,本身又是喜欢孩子的人,跟女儿的感情培养的很快。
池柔柔弯了弯唇,伸手拨了一下长发,懒懒走下楼,道:“去哪儿?”
“这会儿天气好,不冷不热也没风,就带她出去走走。”
方曼也点头,她对自己这小孙女也相当喜欢:“你不在家不知道,近来这小东西可喜欢出门了,一觉醒来就扭着小脸往窗外看呢。”
“哦。”池柔柔走下去,挠了挠头,道:“你一个人出去吗?”
康时轻轻戳了一下女儿的脸蛋,道:“我一个人也没事的,路都记得差不多了。”
“妈你去吗?我怕他一个人顾不过来。”
“只是出去溜达一下,没事的。”康时站起身,道:“你不是还得上班,快去吃饭。”
池柔柔看向母亲,方曼道:“我刚才,约了你阿姨打牌……”
“爸。”
池定华沈着脸,把报纸丢下,道:“知道了,我跟着一起。”
他去换了鞋,康时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妻子朝他走过来,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口,他扭脸,与她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温声道:“快去吃饭。”
“嗯,那你们早去早回。”
池柔柔走向了餐厅。
她端起牛奶杯,目送丈夫与父亲的身影走出去,放心地拿起桌上的小油条塞进了嘴里。
车上的小家伙就兴奋的直摆手,两个大人却分外沉默。
“爸今天不去打高尔夫?”
“这也不能天天打,不然就没意思了。”
他点了点头,道:“柔柔是不是不太放心我。”
“可不是嘛。”池定华反应很快:“你这身子刚好没多久,她心里肯定是担心的。”
他说的不是那个不放心。尽管池柔柔解释了,她觉得他一个人带不好孩子,或者觉得他失忆了会在秋园迷路,但鼻子下面就是嘴,他不觉得自己会是那种找不到家的人。
或者还有一种解释,池柔柔是因为他受负面情绪影响自杀过,所以担心他再做傻事。
可他现在都失忆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知道自己不该怀疑妻子,可他总有一种,她正在监视他一切行为的错觉。
他不管去哪里,只要出门,刘姐或者池家父母都一定会打听清楚,看上去好像十分关心,却似乎隐藏戒备。
还有池定华。
他依然时不时会去公司,就代表他依旧掌管着部分权利,可他现在却因为女儿一句话,就陪他出来看孩子,理由是担心他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在他心里,自己真的有那么废物?
不,如果他的女儿嫁了一个他完全看不上的人,他对他的态度不会那么好。
倒像是担心他遇到什么人,发现什么事。关心也许是真的,但警惕也是真的。
他经过了一栋别墅,瞥过去一眼,道:“这家之前都没什么人,今天居然停了辆车。”
池定华笑着说:“是啊,可能是主人家回来了吧,哎我们快点走,囡囡最喜欢去河边看蔷薇了。”
别墅门口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康时的目光与他撞在一起,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讶异。
他显然认识他。
“伯父。”他打了招呼,但只是跟池定华。
池定华又笑笑:“上班啊,别迟到了。”
康时礼貌地点了点头。
贺宸似乎愣住了。
他将这细微的变化收在眼中,又看了池定华一眼。
他正在探头看小车里的孙女,“呦,又笑了,你怎么这么爱笑啊。”
他看了一眼康时,道:“咱们家的开心果是不是想爸爸抱啊。”
好像是在说孩子,重点却在他身上,他很关注他。
康时感受了一下风,然后上前把孩子抱了出来,温柔地给她按了一下下巴下的衣服,道:“又流口水了,真脏。”
池定华取出纸巾,道:“来爷爷给擦擦,真乖。”
康时一边抱着孩子往前,一边道:“柔柔好像很想再要一个亲生的孩子。”
池定华脸色变了变,道:“是吗……人的天xìng • ba,都想要亲生的,不过她身体不太好,你还是留意一点,我怕她受罪。”
池柔柔到底是身体不太好,还是因为被诊断出不孕,他心里打下了一个问号。
池定华继续向前,他似乎在不安什么,拧着眉道:“能不要还是不要吧,你们现在都有孩子了,再要一个,也照顾不过来,对这孩子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