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回来了——今日,城里菜价如何?”
“回大人的话,菜价已开始回落了,如今黄瓜,小的一文钱一根,旱黄瓜两文钱一根,白菜、菠棱菜、空心菜等,都是二三文一斤,鸡子儿也从原本五六文一枚跌落下来,回到三文一枚——乌鸡蛋还贵些,只也有限。都记在笔记里,请大人翻阅。”
惠抑我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拿起手里的盖碗茶,用青瓷盖子稍微拨弄了一下奶茶上的气泡,徐徐饮了一口,这才接过札子,略微翻了几页,便递了过去,“好,你让福寿速速把札子送到编辑部去,旬报中醒目位置多添一条——京师菜价回落,百姓安居乐业,民心稳定,去吧,不要耽搁了。”
惠家人正吃早饭,桌上摆着一叠五六张油饼,惠抑我喝了早起第一口奶茶,便暂把滚烫的茶盏暂且先放到一边,就着小咸菜吃油饼子,桌上摆了豆汁儿、炒肝、豆腐脑,还有一碗小馄饨,全家人爱吃什么就吃什么,虽然所费不多,但确实不能说是不丰盛。
光是这奶茶就是难得的,如今京城入夏,奶油难得,用奶油调的鲜奶茶,连买活军使馆都供应不了——自然,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超市玻璃碎了许多,一应招待也全都取消,这超市得等工程队有空再集结了回来修葺好了,才能再度开张,原本预订的客人,只能往后顺延了。
“菜价低了,这是好事。”
便是惠家,这奶茶也不是谁都能吃的,惠夫人就不用奶茶,把奶油留着给惠大人父子做夜点,他们都爱吃甜食,她自己呢,就吃八宝碗子茶——新炒下来还有火气的绿茶,也不要贵,就是要那味冲带苦的,加冰糖、柿饼、枸杞、频婆果干,各种果干随喜好加去。
这会儿是青核桃下来的日子,还放了两个大大的鲜核桃仁,这碗子茶一次又一次的加水,可以喝到冰糖完全融化为止,是妇孺待客的妙品。惠夫人是已经吃了一碗馄饨的了,这会儿一边用茶,一边和丈夫闲话,“不过,我可不明白了,这菜价就是再贵个几倍,咱们家也不至于吃不起,怎么就要大少爷每日里早起,跟着老黄他们去南城北城的菜市上打听行情呢?就为了这,每日里倒都多买不少小菜回来,家里也吃不完,左邻右舍又舍不得送,这几日我们家在后院晒的全是菜干呢——黄瓜干已晒得了,今晚倒有小黄瓜干拌的咸菜吃。”
惠夫人是早年惠抑我在老家娶的糟糠之妻,未得意前,也多亏她打点家务,是个实惠过日子的性子,只是如今有了年岁,脑子似乎也有些不够用了。若是从前,惠抑我也懒得和她多说什么,敷衍过去也就罢了,只现在情况又是不同:京城的风气,眼看着就松动起来。
那高门大户的女眷公然在外走动,甚至换上男装出门游逛的也不少见,女眷出面读书识字,做生意、做工的,越发常见,甚至宫中还要再开内官考试,网罗天下名姝,如此一来,女眷绝不止是在自家后院,一年最多出门应酬个次把,以后出外交际的情况,恐怕会越来越多。
因此,惠抑我对夫人的见识谈吐,也就越发看重,因解释道,“若平时,菜价倒不算什么,这不是南城刚出事吗?出事后那几日,城中菜价升了十倍不止,为何?附近京畿的菜农,不敢进城,虽是小事,却也见人心!
城里的粮价,有朝廷管束粮油铺子,菜价就全靠附近的农户进城卖菜,如此,菜价稳,就可见人心逐渐稳定,南城的事情,在京城这一带,余波算是快过去了。”
惠夫人听他这样说,也觉得有理,先念了几声佛,又忙道,“如此,这小菜也是一篇好文章可做,让咱们大哥儿跑跑也是该当,他年纪也大了,买活军的那些活死人,在他这样年纪,个个都出将入相的,他这里虽暂举业不成,若能学些什么‘调查研究’,写得好报上文章,不也和那徐侠客,又庄驸马一般,也做个好采风使,成就些名声去。”
说着,便不再计较儿子给家里找事儿,让一家人都忙着晒菜干的事情了。惠抑我虽然对老妻在意的这一点,有些啼笑皆非,但这道理是不错的,因点头道,“如今,这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