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芳香在室内随着水汽一同飘散,安静的浴室内,唯有两道水声响,一道轻微,似乎是水流并未太大变动,而另一道,则是十分清晰的淋浴声。
谢拂冲完澡,关掉花洒,穿上一次性的浴衣。
顾久耳朵灵,尤其是水声关掉,他更是不可能什么都听不见。
过了一会儿,没听见旁边的动静,他忍不住出声询问:“谢拂,你洗好了?”
“……嗯。”
顾久心里大概有时间,这人从脱衣淋浴开始到现在顶多十分钟,他却还在浴缸里坐着。
他抿了抿唇,“我也要起来。”
并不是让谢拂来帮他,而是单纯告诉谢拂,他要起来,不想让谢拂等而已。
谢拂拉开隔帘,顾久瞬间重新坐了回去。
他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不用。”
“你可以继续泡一会儿,我在这儿等你。”
顾久平时很少泡澡,但不代表他不喜欢,这种被水包裹住全身,让全身放松,大脑也休眠的感觉,确实很让人沉迷。
尤其是这浴缸里还放了助人精神放松的精油,淡淡的玫瑰香味更令人不想起来。
然而原本顾久是能放松的,可现在谢拂就在旁边,能清晰地看见他,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放松得下来吗?
事实证明,能。
一开始或许是有些不自在,可顾久想着,反正自己也看不见,就当他不在呢?
明明是他让人留下来,此时却又要将人当做不在,这可真奇怪。
但这都在顾久心里,只要不说出来,谁又能知道呢?
“别睡着。”谢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他看了一眼时间,“还可以再泡二十分钟,不能泡太久。”
顾久:“……哦。”
他想当人不存在,别人却不答应。
但他一开始,不就是想听见对方的动静吗?
顾久不自觉轻笑了一下。
笑声有点明显,明显到谢拂也清晰地听到了。
他偏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在笑什么的顾久,最终还是没告诉他,其实旁边的隔帘是朦胧的半透明材质,不说全都能看到,但大致的轮廓和样子还是能看得比较清晰。
反正顾久也看不到,知道还是不知道,对他来说也没区别是吧?
他掐着时间,等到了二十分钟后,便起身走上前,要帮顾久起来。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顾久听到动静,有点担心谢拂一点也不见外地要给他帮忙。
说句不好听的,他只是眼瞎,又不是七老八十动弹不得。
“地上有水,小心滑倒。”闻言,谢拂也没上前,“我去给你拿衣服。”
酒店的衣服不知道被多少人用过,还是一次性的安全。
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顾久匆匆起身,又匆匆将自己身上的水迹擦了擦,裹上浴巾。
他转身要给浴缸放水,低头弯腰摸索了一会儿,却被另一只温热的手给握住,“我来。”
谢拂在浴缸上按了两下,很快便响起了放水的声音。
顾久去换浴衣,谢拂将浴缸冲洗干净,等他们出来时,顾久摸了摸浴室的门。
这门是圆弧设计,玻璃是凹凸不平的磨砂材质,他的手在门上摸了摸,忽然想起开房时那前台说的话,不由问道:“这玻璃是不是透明的?”
谢拂:“……是。”
不止是门的玻璃透明,这浴室里的所有遮挡的东西,不是透明就是半透明,只要在卧室,一眼看过去,便能模糊看见里面的人。
可调节的主题灯光颜色更是能更换不一样的氛围,想要什么几乎都有。
顾久一时也想到了许多,“那我……”
“岂不是错过了好几个亿?”
要知道,刚才他是在浴缸里泡澡,而谢拂是淋浴,若是他眼睛没问题,谁的眼福更多还不好说。
他无奈笑道:“可惜了这设计,对我来说似乎并没有有什么用。”
在日常生活中,视觉所带来的影响是重大的,人类获得的很大一部分信息都来自于视力,也正是因此,当眼睛失去作用,便意味着许多世上的许多乐趣都与他无关。
就像今天白天,顾久是跟着人群的声音走,而不是自己一路逛过去一般,这个极乐世界再快乐,他能享受到的也实在有限。
顾久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在这种时候,仍然难免会有些失落。
“对不起啊,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临时体验对象,如果换一个人,你们可能已经发生点什么了吧?”
不是顾久太过开放,不够矜持,也不是他看轻别人,而是在这个地方,就是有那样的力量,让人忘却一切,全身心投入的力量。
就连他,不也不自觉沉浸其中吗?
可怕的是竟然没有半点排斥,甚至很愿意享受。
谢拂将他拦腰抱起,“你要是想,我们也可以现在就发生点什么。”
顾久惊得抱住了谢拂的脖子,一时失语。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玫瑰芳香,搭配还未退散的热气,仿佛是被暖阳笼罩着的玫瑰花,正在冲着他迎风摇摆。
“对有情人来说,情趣不过是锦上添花的辅助,对无情人来讲,情趣只是麻烦的鸡肋,任何时候,它都不重要。”
他将顾久抱到床上,顾久被红色纱帐笼罩着,他面上镇定,可下意识抓住床单的手仍然显露出他的些许紧张,“另外,谁说你看不见便没用了?”
“你看不见,我看得见。”
顾久:“……嗝!”
他微微睁大眼睛,形无神,心有神。
他咽了咽唾沫,整个人都有些紧张,殊不知,越是紧张,看起来便越是诱人。
为什么很多人都觉得强制爱更有感觉?都是一个道理。
顾久抓了抓身下的床单,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你……”
他好似忽然才发现,自己的处境有些危险,跟一个第一天认识的陌生男人假扮情侣,一起开房,又是在这个陌生的,且规矩没那么严的地方。
对方若是想来,他除了自己反抗,几乎得不到半点帮助,可他一个瞎子,能反抗过一个比他身材好力气大的成年男人?
谢拂浅浅笑了一瞬,也就是顾久看不见,可即便他看不见,也能感觉到谢拂心情不错。
也对,他没有心情不好的理由。
“快两点了,睡吧。”
顾久顿住。
“既然是游戏,当然要都愿意,我是人,又不是没有理智的动物。”
谢拂将顾久放倒躺平,自己也走到床的另一边躺下。
“朦胧灯影、透明浴室享受不到,但这张水床还是可以享受一下的。”
顾久感受着身下只要轻轻一动便会产生的水流颠簸,心里实在没感觉到这水床到底有哪里好享受的。
但深夜里,沉入梦乡后,他仍是下意识靠近谢拂,颠簸的水床令他有些害怕,便靠得更近了。
谢拂没有睁开眼,只是伸手将他轻轻揽住。
玫瑰的香味深入梦中。
*
翌日,谢拂醒的早,他醒来时,顾久还在睡。
这个世界没什么要做的,他打电话叫了早餐,并没有要现在就起的打算。
拉开窗帘,入眼便是这片极乐世界里的梦幻色彩。
清晨刚过,已经有人开始了第二天的狂欢,又或者是昨晚就没有休息过。
五天狂欢,谁又不激动?
可又有谁知道,五天后的狂欢结束后,一切都会像梦幻泡影一样毁灭呢?
不,现在只有四天了。
陌生的铃声响起,谢拂转头看见了顾久旁边床头的手机。
铃声应该是特地设的,为了区分是谁的来电。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男人的照片,给的备注是哥。
谢拂没有接,而是回了个短信,说顾久在休息,醒了再打来。
随后便将手机关机。
另一边,好不容易忙完工作,瞅准时间给顾久打个电话的哥哥:“……”
既然他弟弟在睡觉,那是谁给他发的消息?
他弟弟跟别人在一起?
顾久是在早餐送到后醒的。
刚醒来时,他还以为自己在家里,张口便想问智能管家几点了。
然而喊了两声没回应,顾久的脑子才逐渐清醒。
谢拂将餐车上的食物一一摆在桌上。
“醒了?洗漱后来吃早餐。”
他给顾久接好了热水,又将人领到洗漱台面前。
顾久:“……”他觉得这人在把他当傻子照顾。
他抿了抿唇,“其实我在家都是自己来的。”
不用别人帮忙。
一时的帮忙是好心,一直帮忙,那就是累赘了,他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
谢拂将牙膏给他挤好,又给他指好放的位置,头也不抬地说:“我在家闭着眼睛都洗漱穿衣吃饭出门,但这里又不是家。”
“顾久,我现在是你恋人。”
“我帮你这不叫麻烦,是喜欢。”
*
顾久是在早餐后才给他哥回拨的电话,电话刚接通,那头便接听了,像是专门等着。
“哥,你那边应该是晚上?吃完饭了吗?”
“还没吃,就等着你的电话。”那头声音似乎有点不对劲。
顾久一愣,“啊?有什么事吗?”
“都有不认识的人帮你回短信了,你还问我有没有事?”顾家大哥皱眉,“你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他打电话问过在极乐世界的朋友,但是对方正玩得正热闹,说了一通根本没听清楚。
没办法,只好问顾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