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魏国,女子可为官,但继承爵位的唯独男儿。顾家大房只有顾言一人,他活着,爵位就是大房的。
顾阙可有可无,但顾言是必须要回来的,并非是侯爷重男轻女,而是世道就是这样。
颜珞嘲讽道:“顾言回来,我会要他吗?也是可笑,我不喜欢坐享其成的人,想要下场考试就自己去考。他最好就在这几日回来,刚好下场。”
言罢,她转身走了。
永乐侯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颜相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看穿又不戳破,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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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珞离开侯府,未出几丈,冷面策马而来,手中提着一包裹。
颜珞吩咐车夫改道去怀章王府,怀章王死了,府内办丧事呢。
冷面怀中的包裹恰好用得上!
怀章王府门前马车如流水,满目白幡,入门就听到吹吹打打的声音,哭声震天。
门前肃穆,儿孙啼哭,吊唁的朋友跟着落泪,前两日怀章王还与朋友喝酒,今日就躺在了棺材里,尤其是庆安郡主方去,王爷就跟着走了。
一连半月办了两场丧事,今年王府时运不济。
颜珞领着冷面进门,怀章王世子立即抛开手中事务来迎,“丞相。”
“世子节哀。”颜珞悲悯,目露哀伤。
世子洒泪,道:“丞相亲临,父亲知晓也会欣慰的。”
他引着丞相入内,院内站满了人,皆是身着白素,怀章王妻妾多,孩子也多,光儿子就有十几个,女儿不计其数,现在,都跪在院子里哭爹。
世子是嫡长,今年恰好及冠,只是未到及冠礼,父亲便去了。王妃才三十多岁,是大家女,跪在灵前哭得梨花带雨。
到了灵前,颜珞勾了唇角,哀叹道:“王爷竟然未曾等到庆安郡主的冥婚呢。”
这么一说,世子哭得更加伤心了,王妃起身与颜珞见礼,“丞相能来,出乎我的意料。”
“都说是我害了王爷,可都知晓我的金桔送了不少人,我给霍老也送了,还有太后、永乐侯夫人。且出事的是陛下那株金桔。”颜珞意有所指。
那么多金桔偏偏就在陛下处的出了意外,难不成是要毒害陛下,恰好怀章王替陛下挡灾了?
灵前有不少权臣,听到颜相的话后都露出了微妙的神色,毒害王爷与毒害陛下,意义便不同了。
王妃是女子,不闻朝堂事,听到这里也不敢再接了,世子反应快,接过话来:“丞相辛苦了,不如去喝杯茶歇息片刻。”
“我来是给王爷敬茶的,听闻王爷爱喝老君眉,我来,带了一盏。”颜珞语气低沉,看着灵位哀恸。
这时,冷面递来一盏茶。
茶杯乃是灰色,不是白瓷,也并非琉璃,并无特殊之地。
众人看得真切,颜相接过茶,神色凄楚,说道:“王爷一去,必会见到先帝文帝陛下,望您保佑大魏。”
保佑大魏结束在陛下手中!
保佑太后死无葬身之地。
她微微一笑,将茶倒在地面上,接着,冷面接过茶盏。
简单的敬茶罢了,无事发生,众人看不到热闹,相继离去。
颜相也打算离开,走出灵堂,管事迎着霍家家主来了,后面跟着霍家大老爷,还有霍成儒。
两府的婚事,一波三折,霍家人一来,看热闹的人又不走了,比如颜珞本人。
冷面看着她眉梢微扬好心道:“霍老会打断你的腿。”
颜珞缓缓眨眨眼,“断了再接便是,疼一疼罢了。”
“顾世子不会要断腿之人。”冷面继续戳刀子。
颜珞道:“她敢不要吗?就算我现在死了,她也会对着我的灵位磕头哭。”
话音刚落,霍老来了,双方见礼。霍老脸色发黑,年岁大了,步态蹒跚,见礼后,颜珞先开口:“霍老身子不适吗?”
霍老年近古稀,幽深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笑容满面的女子,道:“听闻太后将您扣在宫里了?”
昨日宫门关了一日,黄昏时分才打开,几位皇家宗亲陆续回府,颜相不仅没出来,听闻将她夫君顾言也宣召入宫。
夜里,不少人入宫面圣,奏疏更是如雪花般飘进宫里,都是为颜相讲情。
霍家闻言后,也有人想出力,霍老按住了他们。他知晓,凭借颜相的能力,太后没有证据,就不敢轻举妄动。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子,太后甚是忌惮。
颜相落在宫里,太后处的压力颇大,朝臣施压,并非小事。
颜珞淡然:“住了两夜罢了,您瞧着面色不大好?”
“岁数大了,自然就要走。”霍老嘲讽,他的孩子都走得差不多了,妻子也在数年前随同女儿走了。
女儿被烧死,妻子抑郁而终,次子病逝,他竟还活着,也是可笑。
就连一双外孙女外孙都死了,他还活得好好的!
霍老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哀伤,也没有忧虑,眉眼多了几分阔态释然。
颜珞懵懂,忽而想起自己的阿娘,大火中也是这般神色,心忽而揪起,她笑说:“我认识一位大夫,医术颇好,令她去您府上诊脉看看。”
“颜相忧心了,人之将死,喝药也是拖累。”霍老闲谈,寒暄后,进入灵堂。
颜珞鲜少有失神的时候,问霍老几句话后也是不解,问冷面:“为何不怕死?”
“活够了,失望透顶,就不怕死。霍老经历这么多事情,怕是失望了。”冷面耿直道。
霍老这般经历五朝,女儿曾是皇后,荣华富贵、站在权势顶峰,如今年岁大了,想法便多。霍家从外戚的地位上徐徐退了下来,平稳度日,饶是如此,依旧让人忌惮。
霍府在朝的人脉多,霍老学子遍布天下,就连怀章王都曾是他的学生。
虽不在朝,朝中有他名。
主仆二人走了,上马车的时候,颜珞吩咐顾冷面:“你去将阿婆接来去一趟霍府。”
冷面僵持,“怕是不妥。”
阿婆曾是霍家的人,若是回去,会让人生疑。
“无妨,她离开霍家二十多年了,阿瓮或许记得,我也希望他认出阿婆,人活着是要有希望的。”颜珞唇角含笑,笑意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冷面低声应下。
颜珞入宫,冷面出城。
黄昏时分,倦鸟归朝,颜珞归家,顾阙在院子里等着她回来。
她回来,管事就来禀事。颜珞看着顾阙:“你怎么那么懒呢。”
家里事情都不管,就晓得偷懒。颜珞不满,顾阙却道:“他们说这是中馈,应该是你管的。”
颜珞瞪着她:“你懒便是懒,作何找借口,小心让你跪算盘。”
顾阙翻白眼:“我不给你充电了。”
颜珞登时蔫了,领着管事去书房说话。
此战,顾阙胜。
多次失败换来一次胜利,听澜看得悄悄竖起大拇指,厉害啊,世子站起来了。
顾阙弯弯唇角,吩咐听澜:“晚上吃烧烤,你去安排下。”
听澜喜滋滋去安排,而在书房里,管事将昨日太后命人来搜查的事情说了一遍。
太后是有兵的,刑部领着人,两方军马会合,就这么趾高气扬地来了,幸好昨日顾阙不在,不然肯定吓得晚上做噩梦。
顾宅也是有看家护卫的人,住在后院门房那里,也有小几十人,有些是跟着永乐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
颜相并非寻常人,她是时常跟太后叫板、甚至给太后送人皮吓唬的丞相,她的府邸哪里能容人亲自进去。
护卫们几十人,站出去也是乌泱泱一大片,僵持许久后,刑部的人想了折转的办法,他们进府将颜相的金桔树带出来。
管事这才应允。
府里就两盆金桔树了,果子都被颜相吃了,光秃秃的。
刑部的人傻眼了:“果子呢……”
管事说道:“颜相吃了。”
刑部的人彻底没招了,金桔就那么几盆,本想着到这里来找果子让御医查验是不是生来就有毒性,这下倒好,什么都没有了。
管事提醒他:“颜相给霍家和永乐侯也送去了,您要不去……”
刑部的人一咬牙一跺脚,分成两拨人,各自去找。
未曾想,霍老将金桔也都吃光了,树上光秃秃的。
永乐侯府的金桔树结满了果子,刑部的人欢天喜地地抱回刑部了。果子小小的,呈金黄色,看着很是讨喜。
但这种果子是有毒的,刑部的人避之如蛇蝎,哪里还敢碰,连夜送去太医院。
查验后,什么问题都没有。太医院的人困惑了,甚至有人大胆尝了果子,等了几个时辰,好的很,什么事情都没有。
果子没有事,是好的!
也就是怀章王的死与金桔无关!
颜珞听到这里笑了,“无知之徒。”
管事不敢接话,颜珞问起送去怀章王府的礼。管事回道:“按照规矩送去的。”
颜珞颔首,吩咐他下去。
回到主院就闻到了烧烤的味道,颜珞快走两步就看到院子里架起来的烧烤架,顾阙撸起袖口在忙碌。
平日里穿着袍服,大致只能看到一双手,今日就瞧见了一双嫩藕般的手臂,颜珞在桌上置办物什的桌旁坐下,看着那双手臂,啧,真白啊。
她想起了牛奶皂,就像是那块皂一样白。
颜珞看着的时候,顾阙塞给她一串烤肉,她蹙眉,道:“我不喜欢吃肉,我要吃番茄。”
“你……”顾阙一怔,颜珞正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外间传闻阎罗般似霜似雪的丞相用可怜巴巴地眼神看着你,你受得住吗?
顾阙丢了一篮子小番茄给她,“这个不酸了,我拿糖泡了很久。”
颜珞慢条斯理地吃着,不忘说起霍家小子的婚事,“怕是办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