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大宗门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收到了偃师宗“赏剑”会的请柬。
有人如临大敌,也有人不屑一顾,后一派以归元宗王宗主为首。
收到弟子带的请柬后,他连看都未看完便冷笑着将纸片撕成了两半,并立即传信给各大宗门的盟友摆明立场:“偃师宗是什么东西,老夫岂能他召之即来挥之即?老夫话放在这里,我归元宗绝不会有一人前,老夫倒要看看,那些宵小能拿老夫如何!”
归元宗在九大宗门中地位不低,王宗主也颇有人望,有他带头,便有不少人附和。
王宗主发出豪言壮语,却不是鲁莽之人,他撕了请柬后便入洞府闭关,在山峰四周布下重重禁制,又命门下得力的徒子徒孙护法。
哪知他自以为严防死守、万无一失,当晚打坐时便座下一名亲传弟子一剑穿喉,那弟子刺杀成功后便即化蝶散,众人方才知道他不知何时已成了偃师宗的傀儡。
此一事,清微界风声鹤唳,各大宗门纷纷排查内『奸』,一时人人自危。
可偃师宗的傀儡术诡谲非常,几乎无迹可寻,靠探查脉也并非万无一失,就在众人焦头烂额排查傀儡之时,洞神宗又有一位扬言绝不向偃师妖人低头的长老,死在自己的卧房中。
重玄和偃师宗仇怨最深,偃师宗打的交道也最多,深知他的傀儡术的无孔不入,即便是重玄,也有玄渊神君亲自查探才能确保没有漏网之鱼,可是谢爻怎么可能亲自将内外门数千弟子一一查过?
章明远知道这样下不是办法,他不是喜欢担事的人,但如今他代行掌门之职,也有扛起重任。
谢爻略作商议后,他便传信给各大宗门,号召九大宗门结成联盟,同仇敌忾,戮力同心,利用此次的机会一举将偃师宗的妖人歼灭,从此永绝后患。
而他苦婆心地劝说,九大宗门却是一盘散沙,并非有人都愿意响应,凌虚派已归附偃师宗不提,另有几个宗门私底下偃师宗也有往来,更有等着重玄偃师宗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的。
饶是章明远痛陈利害,除了归元宗外,其它宗门多半是虚应故事,头上答应,却不肯实际出力。
不觉十几日过,赏剑会的日子到了。
章明远本想劝谢爻镇守宗门,他一人出面,但谢爻却执意前往,章明远苦劝不得,知他心结在,得着他。
谢爻前赴会,郗子兰一人留在宗门中当不安全,于是能将她也带上,除他之外还有十几名内门弟子,冷耀祖也在其中——他自是一百个不愿,但郗子兰因为许青文之事将他视为心腹,自要他随侍在侧。
这郗子兰提心吊胆,自没什么心思讲究排场,惴惴不安地跟着谢爻上了飞舟。
原本要有谢爻在,她便一无惧,可是自从知道自己的血脉也许有问题,她对谢爻的依赖中便夹杂了畏惧。
得知冷嫣未死,还化身偃师宗主来报仇时,她就更加坐立难安,几乎没有一夜能安寝,要一闭上眼她就会做噩梦,有时梦见玄冰窟里那具少女的尸体忽站起来掐住她喉咙索命,有时又梦见自己的身世拆穿,重玄对她其如敝屣,有人都耻笑她出身卑贱。
每每满身冷汗地惊醒,她都能安慰自己,好在许青文尚未来得及将这秘密泄『露』出已魂飞魄散,冷嫣和她相差两百岁,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有什么关联,要她一还是羲和传人,还是妘素心的女儿,重玄和谢爻便会不遗余力地保护她。
上了飞舟,谢爻将郗子兰送到安静精洁的舱房中,便要起身离,郗子兰追出几步,牵住他的衣袖:“阿爻哥哥……”
谢爻已知道她要说什么,目光了:“好好歇息,不用担心。”
郗子兰却还是拽着他的袖子不放,谢爻得停下脚步。
“阿爻哥哥,你见到她到底打算怎么样?”郗子兰不安地问道。
这问题像一刀,刺破了谢爻连日来的自欺欺人。
见到她以后他该怎么办?他一直避的问题,郗子兰送到了他面前。
郗子兰眼中泪光闪烁:“阿爻哥哥,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我欠她一条命,便将这条命还给她吧,免得再连累别人,也让你左右为难……”
她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抽噎起来。
谢爻沉默地看着她,幽邃的眼眸不辨悲喜。
良久,他握了握她的手,一字一顿地道:“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无比,像是从肺腑中挤出来的一般。
郗子兰仰起脸,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可是……我不死,她不会放过重玄的……”
谢爻的目光渐渐涣散,这令他的神空洞得好似傀儡一般,他面无表道:“那我就杀了她。”
郗子兰闻言哭得更凶,羸弱的肩头轻轻颤抖,一边哭一边道歉。
谢爻无言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转身走出舱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