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丽的日东月西。隐隐还能听见丘上方传来的禽兽怒吼与厮杀呐喊之声。各族援兵已然杀到。至多不过小半时辰,便能冲到谷底了。公孙婴侯无暇他顾,挟着雨师妾直冲神壶山,在壶嘴峰立定。积雪皑皑,青松傲岸,那伪装成石墓的壶嘴门依旧紧闭如初。壶嘴峰又称“思过峰”,相传法诀刻写在壶壁上。只要千年之后,有人在这壶嘴前倒诵此诀,便能将壶中所困的凶魔释放出来。当年流沙仙子掳走公孙青阳之后,汁玄青四处寻之而不得,悲痛欲绝。公孙婴侯在壑内反复寻找,无意中发现镶嵌于神壶山顶的混沌环,这才知道脚下的险峰赫然竟是远古封镇凶魔的女娲神壶。于是解开了“思过封印”,将壶中的混沌兽放出。数年之后,他驾御此兽,与神农大战,妄想将其一举击杀,取而代之。神农宽厚仁慈,又素来敬慕其父公孙长泰,不忍令之断后,是以再三劝他回头,见其凶顽不化,只得将他封印入壶中,思过反省,并将混沌兽身镇封于谷深处,永绝后患。神农效仿女娲,将“思过诀”重新改过,刻写在壶壁上,却被火仇仙子阴差阳错,依照此诀打开了神壶,放出了公孙婴侯。
公孙婴侯为报仇雪恨,处心积虑,将神壶嘴乔化成阳极宫的墓门形状,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将神农诱入其中,让他尝受这种生不如死的苦头。先前,拓拔野不知究底,跪在这“墓门”前叩拜时,淳于昱便站在一旁默诵解印诀,将壶嘴门打开。饶是流沙仙子心细如发,电眼如炬,竟也没瞧出此中玄妙,只道是拓拔野九叩之后,打开了阳极宫的墓门,终于中计困陷其中。公孙婴侯被困在这神壶中的十六年,对壶中的每一尺一寸都了如指掌。十六年间也不知想了多少法子逃离,却始终不得而出,此时眼见拓拔野二人凭空消失,心中之惊骇困惑可想而知。无论如何,也要亲眼瞧个究竟。
当下长身昂立于壶嘴门前,左手锁扣住雨师妾的咽喉,右手紫光吞吐,聚气待发,森然道:“淳于妹子,你来解印开门,我进去探望拓拔小贼。他若还藏在里面,胆敢耍什么花样,我便叫他痛不欲生……”说到最后一句时,左手微微一紧,雨师妾俏脸涨红,登时憋得喘不过气来,心中嘭嘭狂跳,说不出的紧张、期待。
火仇仙子脸罩寒霜,默念法诀,双手聚气,朝着那壶嘴凌空错分。
“轰!”墓门开幕词,红光喷吐而出。几在同一瞬间,公孙婴侯挟持着雨师妾,闪电似的冲入其中;右手紫光爆卷,化作炽艳光刀,朝里轰然劈入。
“嘭嘭”连声,光浪激爆,公孙婴侯呼吸一窒,只觉得两道气浪排山倒海似的迎面冲卷而来,心中又是惊怒又是狂喜,扬眉大笑道:“小贼,早知道你会耍奸使诈!”左手将雨师妾朝前一送,当作人盾,右手火阳极刀顺势狂扫。
果听拓拔野的声音惊呼道:“雨师姐姐!”左面那道凌厉无匹的气浪硬生生朝外一分,擦着雨师妾的脸颊轰然撞击在洞壁上,光焰飞炸。甬道狭窄,光芒炽烈,一时间瞧不真切。她心中一沉,泪水夺眶而出,悬吊了半晌的希望瞬时破灭了。想要呼唤他的名字,却被公孙婴侯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
混乱中,右面那道气浪被火阳极刀劈中,顿时迸爆开来,隐隐听见流沙仙子一声闷哼,似是被气刀震得朝后飞退。
“小贼,继续和那小贱人在壶里好好待着吧……”公孙婴侯大笑声中,借着反震气浪闪电飞退,正想冲出神壶,却听背后“轰”的一声震响,那壶嘴门竟已牢牢锁上!
他心中一凛,在觉不妙,喝道:“淳于妹子,快开门!”
隐隐听见淳于昱的笑声似从门缝中传来:“你不是说‘天之初,原本就是一片混沌’么?我今日也不过是顺应天道,让你回归混沌罢了。洞房花烛,阴阳交泰,两对新人心情享受,本仙子恕不奉陪了。”声音越去越远,悄不可闻。
公孙婴侯惊怒欲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厉声喝道:“淳于妹子?淳于妹子?”除了那隆隆的回声,哪里还有回应?
黑暗中,只听见流沙仙子沙甜清脆的声音格格大笑道:“妙极妙极!公孙狗贼,想不到你也有今日!你耍弄了多少女子,今日总算被女人算计啦。这可真叫上苍开眼,报应不爽!”
公孙婴侯像是突然掉入了万丈深渊,浑身都是冷汗,彻骨冰寒,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她断断不会这般害我的!她若要将我封入这阴阳冥火壶,当日又何必放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