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茫茫,应龙骑着黄龙夭矫飞舞,环绕周侧,若隐若现,金光交错刀风雷激啸,光轮滚滚,灼灼如白日。
蚩尤心中一动,哈哈大笑道:“应龙老贼,蚩尤爷爷去也!”骑鸟急冲而下,苗刀光芒怒舞,直劈尸火兽骑中,顿时土崩人飞,炸涌起团团素光,映得四下陡然一亮。
应龙哪容他逃脱?骑龙急追,气刀呜呜怒旋,不断朝他飞劈猛攻。蚩尤贴着人群上方飞翔,时而横扫千军,时而反身格挡。
苗刀素光碧焰,直冲斗牛,每一次交撞,都炸涌起绵延数十丈的狂猛光波,照得四下一片明亮。
十日鸟知其心意,嗷嗷尖啸,展翼急冲而下,夹护在苗军两侧,不断吐出道道火光,遥相映照。
九黎将士精神大振,如有明灯指引,继续朝前全速冲杀。
当是时,忽听“咚”一声巨响,众人脑中如惊雷乍爆,金星乱舞。
还不等回过神来,“咚!”“咚!”“咚!”“咚!”鼓声并起,震耳欲聋,群雄气血乱涌,胸肺憋闷得几欲爆炸,忍不住纷纷抱头狂呼。
冲在最前的百余名狼族战士脚步稍一趔趄,登时被尸火兽群迎面撞中,横空飞跌。后方众将士望见兽骑冲来,想要挥刀应战,却被那轰鸣声震得头痛欲裂,如疯似魔,东摇西晃踉跄奔走。
群鸟惊啼,团团乱飞,鹰族飞骑更是摇晃难支,不断有人惨呼坠落。
晏紫苏脸色惨白,双手一松,险些翻身摔下。蚩尤大凛,撕下布帛,塞住她双耳。纵声喝道:“大家堵住耳朵,莫听鼓声!”
众将士纷纷撕布堵耳,但那奇异的战鼓声穿透力极是惊人,震天动。远远盖过了雷鸣风雨。即便用几重布帛塞住,仍觉得耳中嗡嗡长鸣,头昏脑惩,仿佛有无数蚁虫爬过胸肺,穿过咽喉,直冲头顶,咬噬得麻痒难当,恨不能撕胸呐喊。
那些土族兽骑却不知在耳中塞了什么物事,竟似浑然不受鼓声影响,趁势驾兽狂奔。冲杀屠戳,渐渐又重占上风。
密集狂乱的鼓声中,只听姬远玄的笑声从西面远远传来。如金钟铿然,清清楚楚传入众人耳中:“苗贼乱寇,你们还没听出这战鼓是用什么兽皮所制么?从今往后,东海之上,流波之山。再也没有夔牛之吼了!”
蚩尤心中陡震,他久居东海,对那荒外第一凶兽吼声再也熟悉不过。从那鼓声辨析,狂暴如雷,果然与夔牛音色有几分相似!
又听姬远玄嗡嗡笑道:“你们受困涿鹿,已达半月,也不想想为何竟无半个援兵来救?烈炎败走阪泉,自顾不暇,夸父困守古田,藏头匿尾;蛇族乌合之众,已被水伯围剿,指日可灭;金族群龙无首。封堵在雪山之间,进退两难;至于龙族……”
顿了顿,一字字笑道:“嘿嘿,难道你们还不知道三日前,拓拔小贼便已兵败北海,葬身鲲鱼腹内了么?”
此言一出,震动更甚雷鼓。众人大哗,蚩尤纵声怒笑道:“放你***鲲鱼屁!帝鸿狗贼,拓拔乃神农弟子、伏羲转世,就凭你们这些幺魔宵小,也能奈得他何?弄了几张牛皮鼓,就想吹破牛皮,妖言惑众?”
姬远玄嘿然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水晶宫早已被寡人与水伯合力攻破,龙族死的死,降的降,全军覆没。若不是那些九大长老供出夔牛下落,寡人又岂能擒获此兽,生剥其皮,作成这八百面夔牛大鼓?你们若顺应时势,现在弃兵,我还可饶你们一命;否则这夔牛便是尔等下场。”
苗军将士又是惊怒又是疑惧,哄哗不绝,就连晏紫苏也有些将信将疑。普天之下,除了夔牛皮外,又有什么鼓有这等惊天威力?帝鸿既得此鼓,拓拔野也罢,龙族也罢,自然已是凶多吉少。
惟有蚩尤丝毫不信,哈哈大笑道:“帝鸿狗贼,龙族男儿宁战死,不跪降,怎会向尔等妖孽低头?就算这皮鼓真是夔牛所制,也不过是你们用下九流的奸计捕杀,何足挂齿?区区八百面牛鼓,就妄想摇动我九黎军心,你也未免太小瞧我苗军将士了!”
蓦聚气猛攻,将应龙迫退,纵声喝道:“九黎的男儿们,大声告诉这些妖孽,你们在苍梧之渊做了几千年的囚奴,现在重返大荒,还想做别人的囚奴吗?你们是宁愿将自己的皮做成战鼓,战斗到最后一息;还是情愿让敌人踩着你的脊骨,喊你奴隶?”
苗军将士热血如沸,轰然火吼道:“宁战死,不投降!”“杀光土妖,食其肉,喝其血!”将双耳重重塞住,高唱战歌,不顾一切朝前冲杀。
大雾茫茫,闪电飞舞,夔牛鼓声与雷鸣交相迭奏,发狂似的捶击着涿鹿之野。狂风、烈火、暴雨、飞沙、箭矢……重重交叠,纷乱窒息。
放眼望去,什么也瞧不真切,只依稀望见无数人影在浓雾中穿梭狂奔,刀光闪烁,血肉横飞,不断有骷髅火兽怪吼倒,不断有伤者惨叫飞跌。
轰鸣震耳,天摇动,混乱中,什么也听不明晰,只有苗军的战歌声越来越高昂,越来越齐整,响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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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战死,勿埋我骨。死若星辰,生如朝露……”
“若我战死,勿埋我骨。托体山阿,同化苍梧……”
“若我战死,勿埋我骨。汝心之内,容我永住……”
相隔数里茫茫大雾,苗军的战歌却仿佛就在耳畔萦绕,和着那八百面夔牛战鼓,更觉雄浑悲壮。
万兽疾奔,狂风暴雨猎猎扑面,武罗仙子衣袂飘飘,与姬远玄并肩站在飞驰战车上,手持千里镜,徐徐凝神扫望,将每一处厮杀、每一瞬战况清清楚楚尽收眼底。
望着浓雾中,蚩尤率领九黎群雄以一当百,所向披糜,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她心下凛然,也不知是敬畏还是厌惧,摇了摇头,低声叹道:“陛下说得不错,若是明刀明枪两军对战,纵然我们有二十倍之兵,也难打败这些九黎蛮人。”
姬远玄放下千里镜,眼中光芒闪烁,嘴角冷笑,淡淡道:“拓拔、蚩尤二人,一个聪明绝顶,一个勇冠三军,合在一处,几乎天下无敌。幸亏他们一个号称仁义,却是‘妇人之仁’,一个自恃勇猛,却是‘匹夫之勇’,只要寻其脉路,自可分而化之,各个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