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垂头丧气,士兵们欲哭无泪,如果斯比亚人接受投降的话,那么弹尽粮绝、缺医少药的北商团军早就集体进了战俘营。
别的不说,只是“母神”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但斯比亚人这次不接受投降,他们要的是一次痛快的复仇,要的是彻底歼灭商团军!
不需要尤里西斯亲王再多做解释,北商团军的人也知道眼下的状况:自己并没有得罪那位“母神”,他们只是冒犯了斯比亚联盟、冒犯了科恩?凯达。对于后者,已经没有活路可走的人是不会再害怕的,更何况亲王在命令中也说了,科恩?凯达继续战争的行为其实是个错误,现在唯一能让他纠正这个错误的人,只能是决定战斗到最后一息的商团军士兵们。
换言之就是,人,只能靠自己!
“……我们曾经目睹科恩?凯达阁下的作为,但当时我们并不理解,时至今日,我们与科恩?凯达阁下的误解已经结下,而且,科恩?凯达阁下并不打算化解这段误解……”在这份命令中,亲王对今天的对手科恩?凯达有一个全新的描述,“新的世界即将建立,我们深知科恩阁下在其中的功勋,我们也无意与任何势力、任何人一争高下。但是,作为普通一人的我们,必须要有存活的权利!为此,我们不惜死战!哪怕对方是科恩?凯达阁下!”
“……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是为别人而战。你们不再是皇帝的士兵,不再是领主的士兵,而是自己的主宰!是否能够活下去,是否能够回到家乡,全看你们自己的意志和选择!同时,作为以前和现在的最高指挥官,我郑重宣布,商团军所有将士,本人及家人都不再是任何人的奴隶和领民,而是真正的自由者……每一位通过正常途径回归的战士,都可以获得最少五十亩的土地、房产及钱财……牺牲或负伤者加倍,有战功者加倍……”
这份命令明显不够华美磅礴,但在商团军上下最虚弱的时候,却起到了不小的安慰作用。对这群“哀兵”来说,事情已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有更坏的状况吗?而且,“母神”也没有就这场还要继续下去的战争表示什么,她的意志在那天之后就没有出现过。这是不是说明“母神”对战争的态度不算坚决呢?也许在自己的坚持之下,事情会有转机?!
在尤里西斯的威望下,在商团军总部的苦心经营下,更可以说在斯比亚方面的强硬态度之下,北商团军现在还没有垮掉。虽然每一步都走得血迹斑斑,但他们还是在向家乡行进……
其实也不是每一支商团军部队都走得如此凄凉,相比之下,还是有一些队伍因为实力和运气的关系走得比较轻松。
比如尤里西斯亲王的长孙阿德勒少校所带领的一队人,他们的撤离虽然不是很顺利,但因为指挥恰当、人员精干、资讯全面,一路上却总是有惊无险——在之前的战争中,阿德勒并没有被带去待城附近,而是负责战线中后段的清剿隔离行动。所以在战争零时第三十四日这个转折点,他和他的部队逃过一劫。
在“母神”意念的波动侵袭下,阿德勒少校手上的一个营立即就散了一半。没办法,他的营里多半士兵是异族和部族,虽然平时听话打仗也肯拼命,但对神灵祖先一类是最没抵抗力的。剩下的士兵战斗意志也脆弱至极——刚开始撤离,就不断有人脱队逃离。
然而阿德勒少校并不气馁,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正面作战,阿德勒的经验真是不够丰富,但说到跑路侦察之类的事情他倒是天赋异禀。事实上,阿德勒很清楚跑路的最高奥义,跑不过追兵不要紧,跑过自己人就行。
在这种时候带上整营的部队的话,就算是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样。出于责任和道义,指挥官也不能抛弃手下……所以,阿德勒少校对逃兵大开方便之门,送钱送粮还送祝福。
在神属联盟这一代新贵中,阿德勒算是有胆识有头脑的人,在身边只剩下一群心腹之后,他就规划好了回撤路线——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条路线居然和他们来时的路线没什么差别,几乎就是沿着先前斯比亚军的布防线走,一路上要在残破的敌军军营和友军部队的间隙中穿越,然后翻过东北部的群山到达波塔帝国。
“我们的大部队在撤离,斯比亚人在追堵,两边搅成一团,局面非常混乱。只有在双方都不经意的地方,才不会有强大的阻挡。”说到理由的时候,阿德勒少校微笑着,“我们人少灵活,可以昼伏夜出,专走小道,在不惊动大敌的情况下潜行……波塔跟斯比亚的关系比较亲密,所以暂时不会有斯比亚军进入,作为中转地是很合适的。”
说这话的时候,阿德勒少校身边的人的确不多,只有五十多人。这些战士们个个战力强悍,精于潜行侦察,忠诚上毫无问题,完全有能力实施这个撤退计划。
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阿德勒少校手里有充足的情报和资源……
一路北上,小心翼翼,使出了浑身解数,他们甚至穿上斯比亚军的服装……就如意料的那样,他们没有遭遇斯比亚大部队,证明阿德勒少校的计策正确。几天之后,在大多数北商团军陷入泥潭的时候,他们却穿越了战区,到达战场后方位置。再顺着山脉急行一段时间的话,他们就可以脱离斯比亚联盟的疆域了——在这种地方,斯比亚人只有少数巡查队伍。
阿德勒没有想到的是,小股的斯比亚人也不好打发,仅仅两次不期而遇的小战斗,他的手下就损失过半,特别是后面一次,对方只是三个翼人,然而他们在付出半数伤亡的同时却没能把对方灭口。迫不得已,阿德勒只能咒骂着改变方向。
为了摆脱接踵而至的追兵,阿德勒带领剩下的二十多人东躲西丄藏,重新转回了斯比亚一侧纵深。而斯比亚人也意识到了之前的漏洞,很快重新布置了与波塔接壤的围堵线,阿德勒再次侦察后明白,自己的原计刮不可能继续实施了。
万般无奈之下,阿德勒清点全部身家后把心一横,做出一个决断——他要走数百里外的东北边境线,也就是战争零时的联军入侵地点,克拉克河畔边防哨所。
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豪赌!他赌的是,斯比亚人还没无聊到选在这时候跑去缅怀战友。对急于报仇的斯比亚人来说,克拉克河畔边防哨所是战争零时的诞生地,是个非常特殊的地点,意味着耻辱和悲伤。应该在战争结束后才会派出人手去整理那个地方,否则的话,他们难以面对牺牲的烈士。
常理应该如此,但阿德勒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
当他带着一行人辗转到达克拉克河畔时,意外发现路上有新鲜的马蹄印。一群人刚刚藏好,三匹快马就从他们面前冲过去,虽然马上骑士都是一副平民打扮,但在目前,怎么可能有平民在这里出现?很显然,哨所已经被斯比亚人占领了!
阿德勒和属下面面相觑,因为之前的意外,现在给养耗空,他们已经很难再改变路线。斯比亚侦察兵很诡异,他们甚至能通过被挖掉的野菜、被摘取的树叶找到对手。
阴沉着脸,不甘心失败的阿德勒抵近观察了大半天,再结合地图以及战况,他分析出克拉克河畔哨所不是被斯比亚部队占领,而是被斯比亚的某个情报系统当成了中转站。这其实算是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不必跟正规军过招,说不定还能在中转站获得些什么……哨所两侧是光秃秃的,完全不能在有暗哨的情况下潜行,唯一的办法就是攻下来。
“克拉克河畔哨所,”远瞄着地平线上只剩下一半的岗楼,想到曾经在那里发生的事情,阿德勒少校冷冷的笑了,“看来,我还真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啊……”
脚步声中,阿德勒少校一转身,看见一张被火焰烧得模糊的面孔,还有一双呆滞的眼睛。这是他的下属,是他在战争中收留下来的部族战士。这人做事一板一眼,还有一颗愚忠的心,在之前的战斗中,他就为阿德勒挡下一次凌厉的魔法攻击,直到现在伤都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