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表皇帝,要求淳国大军通过王域吧?”
“如柳先生所言,我的书信今早已经发了出去。”华烨毫不隐瞒。
“那么直到皇帝恩准将军的大军通过王域,我们两人是不必一战的了?”
“此时我们两人作战,不过多造杀孽,令战士们流血,华烨看不出有什么用处。”
“将军有‘虎神’的称号,果然是守护将军的军神般人物,在下钦佩。”柳闻止赞叹道。
“我以前听说柳先生和李桐李先生并称为离国左相右相,皆是传国之臣,而非攻杀之将,想不到这一次对阵,居然是柳先生领兵,而且结阵整齐号令威严。若不是这样,华烨早就出兵一战了。”
柳闻止笑笑:“我确实是个文人,而且老迈。以将军的刀剑之术,我们现在相隔一丈,将军要取我颈上人头,根本就是轻而易举。不过将军所以不杀我,是因为即便杀了我,也没有什么用,我死了,我手下的将官士佐还是将按照我留下的方略死死防守,直到我主杀出殇阳关归国。”
“那到时候这支赤旅将何去何从呢?会投降我军么?”
柳闻止摇头:“两万人的大军,哪里有投降的道理?当时定下的方略,一旦战败,全军将会分散,绕过雷眼山西麓,长途跋涉向着故国回归。也许会死很多的人,不过还是有一些将回到家乡。”
“离国公真是霸主,定下方略,不惜把两万人的命押在赌局上么?”华烨感慨。
“但是我们都将追随这位霸主,即便要我们翻山越岭才能追上他的战马。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离国的兵少将寡,出产也及不上诸强国,我国却得以称霸诸侯的原因。”
“是,若论斗志,我们都比不上柳先生身后的军队。”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那么今日就这样吧,我们各自回营休息。我们在这里说话,身后的将士却紧张不安。现在太阳就要升高,热得逼人,不必让将士陪着我们吃苦。”华烨道。
柳闻止点了点头:“将军的提议也合我心意。不过我想提醒将军,穿越王域的许可不是轻易可以拿到的,对于帝都的皇室大臣们来说,无论离国还是淳国或者楚卫国,都是诸侯。我想将军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如今的皇帝,再也不想看见任何一个诸侯的士兵出现在天启城里。不过,我除了试试,也别无办法。”
“那么如果将军得不到许可,将军会如何处置呢?”
“要看形势变化而定,因为我知道白毅如果取胜,他是一定会进军帝都的。他不但是忠臣,更是权臣。在白毅的眼里,他守护的只是大胤朝,却不是朝堂上的皇帝。皇帝不准,他也会照旧进军。如果是那样,我也会配合他。”华烨道。
“将军是忠臣,也是信义极重的人,不能对抗皇室。所以将军的三万铁骑可以纵横天下,却在王域面前和我两万赤旅对敌久久不能开战。但是为了白毅,将军会违逆皇帝的旨意么?”柳闻止问道。
“我虽然不愿对抗皇室,但是我知道如果天下还有人能够克制嬴无翳,那便只有白毅。所以白毅不能死,为了白毅,华烨可以随时应他的将领行动!”华烨声音不高,但是仿佛金属般落地有声。
柳闻止叹息一声:“这是名将之间的信任和情谊了。那么,我等待我们之间开战的那一天好了。”
“先生所赠的古书珍贵,先生说要归还,我必将在开战前争取看完,而后派人还给先生。”华烨低声道,“希望我还有足够的时间。”
“好!”柳闻止调转马头就要离去。
“柳先生,我还有句话问。”华烨在他背后忽然道。
柳闻止勒马回头。
“柳先生为什么会送那三种古书给我?其实这三本都是华烨找了很多年而不得的晁版古书,当时听见,心里惊跳了几下,觉得被柳先生看穿了心思。”华烨低声道。
柳闻止一笑:“我听说将军隐居的时候每日焚香冥想,希望能够澄澈内心,想明白人生世上的真谛。”
“是。”
“我比将军年长,我如将军那么大的时候,也曾苦恼困扰,看世人在大地上生活,仿佛在一炉铁水中煎熬,诸多痛苦诸多无奈,却无能为力不得解脱。后来有幸读过一本长门教的经典《长门经》,一时间思绪飞扬,觉得洞开了另一片天地,眼前的一人一物不再只是一人一物,我自问到底什么是人,什么是物,什么是善恶,又什么是得失。那时候我常常走在九原城中的街道上,九原阳光锐烈,我只觉得周围一片白亮朦胧,仿佛诸种幻境缥缈不真,夜来我就在灯下读一些稀奇古怪的书,畅想海天尽头,想此一世界之前此一世界之后的事情。这些古书都是那时候倾尽身家买来的,我想将军或者也会喜欢。”
华烨行礼:“确实如柳先生所言,华烨所以冥想,正是觉得天地很大,自己懂得很少。”
柳闻止笑:“便是一个老人,对于一个年轻人的馈赠吧。将军把所知所闻传给比将军更年轻的人,便可以对得起我了。我曾遇见的一个长门僧便是这么对我说的。”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相遇,我们或者会成为朋友吧?”华烨沉默了一刻,“或者我们会是两个同行在荒野上的长们僧。”
柳闻止还是笑,笑容耐人玩味:“那是以前了,如今我不再困惑。”
“不再困惑?”
“将军难道还不明白我为什么不困惑?”
“因为柳先生遇见了离国公么?”
“是,”柳闻止眺望远方,仿佛出神,“因为我看见那个孩子的眼睛。”
“孩子……”华烨叹息了一声,“东陆的霸主也曾是个孩子么,在柳先生的眼里。”
“每个人都是孩子,譬如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将军,将军不是也说了么?忽然发现天地很大,自己懂得很少。不懂事的,难道不是孩子么?”
华烨犹豫了一刻:“那么柳先生可以教给一个孩子如何破困惑么?”
“这个天地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都要回自己的家去。困惑也像是一个家,你要找到哪里,你便不困惑了。”柳闻止笑笑,“我的家和将军的家不在一处。”
他策马而去:“但是虽则我和将军不会是两个同行的长们僧,但是我们确实可以变成朋友的,如果不是在这里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