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近的丧尸,它们不再木然,变得不可思议的灵活和矫健,从黑暗中首先暴露出来的是它们的牙齿,森然的白,牙床却是死朽的黑色,完全融在黑暗里,然后是灰白色的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前方。费安抽了抽鼻子,能闻见那股尸体的味道,令他想起多年前他踏进施用了尸毒术的五河城,那股味道至今不能忘记,至今他作为克服五河城的英雄入城,还能闻见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在鼻尖蔓延,也不知是不是幻觉。
丧尸们没有发觉它们已经被分割开来了。它们从六门入城,像是凭着野性游荡的兽类,进城之后只知道寻找前进的路,去寻找活物。但是整个殇阳关的结构已经变化,新筑的工事是高厚的墙壁,把一些道路封死,又刻意地留出一些缺口,从高处看去,就像是一把砖块筑成的巨大梳子,把丧尸们梳理成小队,不断地向着陷阱的深处推进。
“白毅确实是个天才,几人能料到他会放弃了城墙来分割敌人呢?而嬴无翳分明是个冲阵的角色,如果他们易地而处,白毅守城嬴无翳攻城,那场决战本来会更好看一点。”费安冷冷地说。
他忽地起身,登上墙头,拔剑高呼:“干掉他们!”
“干掉谁?”副将大惊,凑近他耳边提醒,“将军忘了百里钦使的嘱咐?我们何苦陪着白毅一起送命?”
费安扭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不相信那个姓百里的,虽然白毅更让人讨厌一些,不过至少白毅现在还不至于成心把我们往这些死物的刀口上送。”
“可帝都的长公……”
“女人!”费安冷冷地一笑。
冲在最前面的丧尸已经听见了费安的吼声,它的速度更快了,它大步冲到费安所立的高墙下,飞跃起来。躲在墙后的军士们亲眼看见这个恶鬼一样的丧尸升起,以无可匹敌的威势向着费安压了下去,那张僵死的脸上露出让人心胆沮丧的狂喜。
那是一具尸体的喜悦!
这个瞬间费安的剑如同离弦的羽箭那样射出,准确地刺入丧尸的眉心。费安的手腕拧动,绞碎了丧尸的双眼。他毫不停留地拔了腰侧的短佩刀,一刀平挥,将丧尸的脖子切断。丧尸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墙下,头颅挂在费安的剑上。
费安把剑锋回收到面前,森冷地看着那个还在张大嘴的头颅,像是嘲笑。
“你死了一次,现在再死一次好了!”他用异常清晰的声音说,每个军士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一抖剑,把头颅扔在工事里,从墙头跃了下去,落地时一脚把那个头颅踩进泥土里。
“杀!”他猛地举剑。
主帅的勇猛令陈国军士忽然振作起来,所有人跟着费安大吼。他们踩着战友的肩攀上墙头,用手中的武器向下刺戳。陈国精锐的刀手们已经把他们的单手刀紧紧捆在了长杆的末端,隔空向着丧尸的心脏和双眼刺戳。有人把几十支火把从墙这边扔了过去,照亮了被工事围绕的一片空地,火光中丧尸们扑向墙头,军士们咆哮着刺杀。有人被丧尸抓住腿拉了下去,几乎是立刻被跟上来的丧尸撕碎了,而他的位置立刻有人补上。
此时整个殇阳关已经被一潮潮的喊杀声充斥了,放眼看去无处不是火光飞腾,无数人影在火光中隐现。丧尸们把活人逼到了尽头,而它们自己也陷入了活人的陷阱,每一处工事里都发动了进攻,到了最后死人活人都是以力量拼搏。
费安看着天空:“要下雨了,我们若是这样死了,尸体怕是会很快发臭的!”
九
翼天瞻所在的据点是最高的,他在高处看下去,战场像是燃烧的棋盘。
“你们已经列队完毕了么?”他低声问。
“是!大人!”他所率领的五百人队队长回答。这是最为精锐的一队,白毅的亲兵。白毅把这支军队交给了翼天瞻,指着这个老人对队长说:“现在开始,即便他让你杀了我,你也务必听从。”
翼天瞻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仰首看着已经密布黑云的天空,仰天缓缓张开了双臂:“我的兄弟,把你们的眼睛再从天空里看下来吧。我在战场上失去了你们,可我知道你们的魂还在那里。我没有辜负你们啊,你们牺牲自己留下我的命,我没有浪费。战争,重新开始了。把你们的勇气借给年轻人,心就是无尽的煤矿,开始燃烧,便永不熄灭!”
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铁甲——依然在!”
他的身影在这诗歌般的祈求中显得极其高大,威严不可抗拒。他张开双臂对着天空,极长极长地吸了一口气,而后用尽全力吐出!他白色的胡须在这次怒吼中飞扬起来,吼声中带着狂烈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