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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吃惊的模样,睫毛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坦然而平静地与他对望:“怎么了?”

扶苍眯起眼,默然片刻,低声道:“你若再……”若再有事瞒着他,他真的要把她彻底关在纯钧里,再也不放出来。

但望着她清澈的眼神,他倏地又停住,他大约真是被她折腾怕了。

玄乙捞起池中水,将他脖子上的珍珠耳饰洗了洗,复又扭头望向窗外的银月,叹气似的开口:“以后我若是做望舒,就得这样天天驾车带着月亮跑一夜了。”

听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有个清闲神职做还挑三拣四,扶苍哑然失笑,扶在窗棂上,与她一同眺望这不知看过多少遍的景致,曾经从来也没觉得它好看或者不好看,可他如今竟又庆幸青帝宫里可以见到如此辽阔的月景。

她若做了望舒神女,此处的月景才会变得有意义。

“离恨海反正也解决了,全靠我们,剿杀魔族的事就让那些乱丢东西的帝君什么的去操心好了。”她把脑袋靠在他肩上,“扶苍师兄,我们要不要偷个懒?去别的地方玩罢。”

扶苍将她面上粘着的数根湿漉漉的长发拈开,伸臂环住她,摸猫似的摩挲她细白的后颈,声音温柔:“好。”

可在那之前,不说少夷的事,至少要回钟山看一下情况罢?她为了父兄甚至可以抛下自己的性命,为何事后又全然不急着回去看他们?原本想着她只要再说一次回,他立即便将她送回钟山,可她竟再也没说过,还是说他们有什么烛阴氏专门的术法可以私下联系?

心思剔透的龙公主似是看出他的疑惑,晃了晃白玉似的右臂,得意洋洋:“我早就和清晏联系过了,用的神官术法金印。”

她一付“你不知道了罢”的模样,扶苍忍不住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旋即又垂首在额上吻了吻,再一次与她耳鬓厮磨,他已食髓知味,再不能餍足。

巨大的银月沿着太山的轮廓一寸寸滑落,东方的天空开始发亮,望舒神女驾月而归,羲和神女暂时还未带着太阳赶到,这短暂的空隙,天际才会泛出淡墨水烟般的色泽,似暖似冷。

门没有关,青纱被风吹得敞开,扶苍睡得很沉,长发铺在枕头上,袍子松垮地耷拉在手臂上。

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旋即手腕一转,一团比夜色还要黑的烛阴白雪落在掌中。

木架上的纯钧发出低低的嗡鸣声,玄乙没有去理会,只把那坨黑雪在手里颠了又颠,以前她挺讨厌刺目的白色,现在突然觉得,还是白色的雪更好看些。

☆、第152章救世魔头

印有华胥氏云纹图腾的长车停在雄伟的钟山山门前,车门很快被打开,一团赤红的艳影轻盈地跳下来,好整以暇地扭头望向山门,下一刻便有几道身影疾电般扑到她面前,险些将她揉碎。

玄乙“哎呀”一声,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多愁善感的父亲和齐南眼睛都哭肿了,清晏倒还好,只是脸上那层阴郁真的快结成乌云。

身前身后,她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都在这里了。为了他们,她真是做了好大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她微微一笑,开口道:“我没事,心羽结系切了,心伤也好了。”

这死丫头,明明没事却不回钟山,只用神官术法的金印确认无恙,差点把他们急疯。清晏又是怒火滔天,又是满怀喜悦,在她头顶重重敲了一把。

冷静下来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钟山帝君甚至直到现在才发现扶苍也在,脸色登时不大好看,就是因为这华胥氏的小鬼,阿乙才会心伤复发。可阿乙遭遇劫难的时候,竟又是他陪着一起去了离恨海,他身为父亲,清晏身为兄长,在那个时候竟像死肉般动也不能动,此事简直是烛阴氏最大的耻辱。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底气责怪别人把阿乙拖了这么几天,只得装没看见。

清晏看了看玄乙,她正挽着脸哭肿的齐南唧唧咕咕说话,以他对这小妹的了解,只怕问她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他索性转向扶苍,第一次露出诚挚的神色:“扶苍神君,这次小妹能脱险,多亏你相助,这份恩情,烛阴氏必报。”

这重礼的华胥氏马上便优雅还礼,清晏不等他说客套话,便又笑道:“天下第一的烫手山芋你拿着可再也不能丢了。”

果然真是天下第一的烫手山芋,扶苍不禁哑然失笑。

玄乙笑吟吟地挽着齐南,上下打量他:“齐南,脸都肿了,难看的很。”

齐南这些日子可谓心力憔悴,他们一家三口都莫名其妙失踪,后来帝君和小龙君全无预兆地被丢在山门前,也不知是谁送回来的,他俩回来了,公主又不见了,此时见着她无恙,他只剩下老泪可以纵横。

玄乙笑着用袖子替他擦眼泪,抬眼见清晏正打算把扶苍请进神意楼,想必是打算询问离恨海的事,她眯起眼,忽然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去寻仇。”

清晏和父亲肯定不会愿意放过青阳氏,但一来少夷有个几百万年的帝君神魂,真要拼命起来,父亲和清晏绝不可能是对手;二来,青阳氏帝君给他们种的心羽鬼知道少夷有没有真的收回去,如果她是少夷,她十有bā • jiǔ不会收回,如此才有手段要挟他们不将离恨海的事情说出去。

钟山帝君怒道:“那青阳氏的小辈这般作弄烛阴氏,怎可能这样放过他!”

玄乙淡道:“你们的心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切断了,我不想白白辛苦一趟,请父亲收敛怒气。”

钟山帝君被她说的哑口无言,追根究底,这件事都是由他的风流恶习所起,不单害的阿翠陨灭,阿乙重伤濒危,还害的自己也被种下心羽。他这半生无论是作为夫君还是作为父亲,都实在太差劲,太差劲。

他长叹一声,一言不发,转身竟离开了神意楼。

玄乙也不去管他,正欲往紫府去,却听齐南小心问道:“公主,你和扶苍神君……”

虽然他激动得头都晕了,但山门前的华胥氏长车还是看的清清楚楚,公主这几日应当都是和扶苍神君在一处,这情况叫他满头迷雾,也不知是高兴公主和扶苍神君又搅在一块儿了,还是担心他俩又折腾的你死我活。

这回来之后满身烛阴氏霸道作风的公主突然把嘴一撅,声音绵软下来:“你要问什么?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会这样说就证明他们真有什么了。

齐南简直被他俩忽而恶劣至极忽而缠绵悱恻的关系弄得眼花缭乱,没想到公主又跟他纠缠上,他原来是做了两万多年打散鸳鸯的大棒,他都不晓得自己这样坏。

玄乙破开云境,紫府内葱葱郁郁的帝女桑立即映入眼帘,她慢慢走去树下,仰头看着红碧交织的叶片,怔怔出了很久的神。

一封没有封口的信忽然被送到面前,齐南神色有些踌躇。

“公主,原谅我到现在才把这封信给你,我原本不想你和扶苍神君再有什么纠葛。”

玄乙疑惑地接过信封,上面一个墨点也没有,只印了华胥氏的云纹纹章。

“我猜这应当是扶苍神君两万多年前寄来的,大约是公主心伤复发沉睡那会儿。”

她把信纸慢慢抽出,果然一个字也没写。她心中忽觉好笑,可那笑意过后又是一阵涩意,其涩之后又有些酸楚,最后终究一切涟漪都平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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