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马士英最为合适,其他阁员都未带过兵,不晓军事。
但是,最终是史可法督师江北。虽然此时的史可法职衔仍然高于马士英,但督师于外和佐理机务于内这里的分别可就太大了!派史可法督师在外,显然就是让他远离了权力中心,排除了参与决策。史可法只得乖乖赶赴江北,走马上任。
此前,史可法曾给马士英写了一封福王“七不可立”的书信:贪、淫、酗酒、不孝、不读书、虐下、干预有司。
史可法的这封信,朱由崧看没看到没有几个人能够知道,合理的揣度是马士英并没有让朱由菘看到这信件,而是把它做了要挟史可法的把柄——但凡我马士英提出的主张,你史可法都要无条件支持,否则,就把这封大逆不道的信交付皇帝。这种揣度自有它的合理成分,但未必如此。依马士英的为人和邀功心切的心态,极有可能将这封信早交给了朱由菘,朱由菘虽然心中愤恨,但史可法毕竟是留都百官之首,为了大局,只好忍忍不发,但也不能留在眼前,打发江北“效力自赎”去吧。从史可法毫无怨言的踏上江北之路来看,后者的可能极大,并且,朱由菘极有可能和史可法做了一次开诚布公的“谈心”。
很显然,史可法是妥协的了。
于是这便有了目前的乱局。
丁云毅没有给任何人留任何情面。而这些还不是让人最震惊的,最让人震惊的是,丁云毅终于开始把自己的矛头对准了自己的最后一个目标:朱由菘!
“朱由菘!”丁云毅再不给任何人颜面,直截了当的呼出了他的名字:“在你的眼中,皇帝该干的事情就是喝酒、玩女人。可你喝的是火酒,玩的是幼女!即位之初,你便下旨一道,后宫空虚,广选民间淑女充实后宫。大小太监官员闻风而动,逐家逐户搜寻,遇到姿色稍微出众的,便扯下一条黄纸贴在其面额之上,谓之贴黄,便是名花已然有主,不得再嫁的意思。一番搜寻之后,你对搜罗上来的美女不甚满意,下旨严厉责问诸官太监,要实心办差,不得虚与委蛇!诸官太监想到苏杭多美女的谚语,于是跑到苏杭收罗。这一番广选美女闹得苏杭南京人怨沸腾,家有女孩的人家更是鸡飞狗跳。有女孩的人家,不忍孩子堕入皇宫火坑,赶在选美官员到来之前匆匆将女孩嫁出。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便在道路上守候,见有适龄男子经过,上前寒暄几句,探知尚未婚娶,便将其抢入家中与女儿拜堂成亲。后来时间紧迫,竟有将半百老翁抢入家中拜堂的!天下还有比你更加荒唐的吗?”
“你,你,你——”朱由菘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偏偏一众官员人人默然无语。武烈王丁云毅指责的可一点也没有错。
乱世中,女孩受苦;乱世中,姿容出众的女孩更受苦!
美女能不能搜求上来是一回事,能不能长久的消受这众多美女是另外一回事。为了使“金枪”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朱由菘虚心纳谏,除了驴鞭补药之外,又采纳了一个蟾蜍偏方,就是服用癞蛤蟆。癞蛤蟆似乎真的神通广大,于是,为皇帝搜寻癞蛤蟆的队伍又应运而生。癞蛤蟆喜阴凉,多在夜间活动,而夜里城门是不开的,于是,为了方便寻求癞蛤蟆的人进出,掌事太监制作了成百上千只灯笼,灯笼上赫然大书四个字“奉旨捕蟾”,守门官兵但见灯笼到,便开启城门。这般大张旗鼓搜寻蟾蜍,终于弄得满城皆知,朝野痛恨之余,送朱由菘一个雅称“蛤蟆天子”!
其实,弘朱由菘是应该感到万幸——没有太多的人知道他服用驴鞭,否则,“驴鞭天子”的名声可比“蛤蟆天子”的名声响亮的多!
看到朝堂之上一片鸦雀无声,丁云毅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到达了。
若是这些人合起力来对付,那么自己未必能够讨得了好。但此时站在这里的人,一个个都各怀心思,乐得看到自己的敌人出丑。
这里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离心离德的!
在立谁为皇帝的问题上,甚至还出现过“大悲案”,“假太子案”,“童妃案”。
朱由崧继位后,南京城来了个大悲和尚。大悲和尚逢人就说他是“齐藩庶宗”,是齐王的庶出子孙,崇祯皇帝在位时曾经封他为“齐王”,他没有接受;如今潞王贤惠,人人敬服,应该立为皇帝。朱元璋的子孙发展到明末,藩支众多,各藩宗子孙彼此不能相识也是太正常不过。既然此人自称齐王宗系,又大放厥词,自然需要甄别,于是派遣官员查问。一问之下,这个大悲和尚所答驴唇不对马嘴,张口闭口只说“潞王贤明,应为天子,弘光应该让位”。后来严刑逼问,终于弄清,这个大悲原是苏州和尚。于是将其处斩。
这便是“大悲案”。
还是在朱由菘继位后,胪寺卿高梦箕的奴仆穆虎从北方逃难江南,路途之上结识一个少年,睡觉的时候发现这个少年穿着一件华丽内衣,上面绣着龙纹图案,这个穆虎感到很惊讶,就问这个少年的身份。
少年道,我本是皇太子,流落在此。于是太子到了江南的风声四处流散,朱由菘不敢怠慢,急忙派曾经在北京“工作过”的太监大臣们去辨认。
曾做过三年皇太子讲官的时任大学士王铎看过后道,此人明明是假!
这便是“假太子案”。
依旧是在朱由菘登基后。有一童姓女子来到淮安巡抚越其杰衙门,自称是朱由菘的继任妃子逃亡至此,越其杰和广昌伯刘良佐经过一番盘问,深信不疑,一面派人护送她前往南京,一面先行发文向朱由菘报告此事。不想这一手拍到了马蹄子上,朱由菘闻信后大怒,道,朕的结发正妃黄氏早早就死去了,继妃李氏在洛阳城破时殉国,这两人都经朝廷追谥,你们是应该知道的,除此二人,哪里还有什么别的妃子?!
待这个童妃到了南京后,朱由菘看也不看,直接命人将其关进牢中。童妃对锦衣卫冯可宗道“吾在尉氏县遇上,即至店中叩首,上手扶起,携置怀中。且云‘我伴无人,李妃不知所在,汝貌好,在此事我’。从之居四十余日,闻流寇寝近,上携我南走。至许州,遇太妃,悲喜交集。州官闻之,给公馆及给养。居八月,养一子,弥月即死,时已有内相随侍矣。及李贼破京,地方难容,上又走。中途遇土贼折散。”
冯可宗将童妃这一番话细细写明上奏,朱由菘一见,脸色登时通红,将奏本扔到地上,怒道“吾不认得妖妇,速速严讯!”不久,这个童妃便死于狱中。
这三个案子其实没那么复杂,完全称不上什么疑案难案,每一个案子都有人证物证,推究出他的真相不是那么费劲。抛开表象看本质,这三个案子就一个目的,搞臭朱由菘!大悲案的发生是想告诉世人,福王不如潞王贤德,应该让位于潞王;童妃案的发生是想告诉世人,福王无德、好淫;假太子案是想告诉世人,福王得位不正,大明还有皇子在世间。
结论是什么呢?就是有人导演了这三出闹剧,以搅乱朝局,然后浑水摸鱼求得其利益!
谁最可能是幕后推手?,当时朝廷之上主要是马士英和东林党人之争。马士英一派绝对不会导演这种闹剧,因为朱由菘是他所立,和他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只能是东林党!
此时的东林党人早没了前辈的志向与风骨,不过空顶着一个东林党的名声罢了。
只是这闹剧导演的太拙劣,单以“假太子案”来看,就没有想过时任大学士王铎教了太子三年书,能不认识真太子么!或许他们要的只是把水搅浑就足矣!
问题的可怕之处在于,通过这三案,不难发现弘光朝廷没有了信誉,没有了一个朝廷应该具有的威信,无论这个朝廷发布出来什么东西,没有人去相信他,即便是真的,也没有人愿相信!商鞅变法之初,在城门外立一木杆,号令百姓道,有将此杆扛至指定位置者,赏五十金。五十金在当时不是小数目,不是扛一根木杆就能挣来的,于是,一时间诸百姓面面相觑,只是无人去扛。后来有一个人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扛了,果然得到了五十金,于是,国中百姓认为官家令出必行!商鞅为什么要搞这一手?就是为了要取信于民!无论哪一朝哪一代,失信于民之时就是它灭亡之始!
丁云毅非常清楚的能够看到这一点。
但朱由菘却根本看不到!
就算再畏惧武烈王的威严,就算再害怕武烈王,朱由菘这个时候也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忍不住大斥一声:“丁云毅,难道你真的想造反吗?”
又是这一句话!丁云毅鄙夷的笑了一下。
马士英、阮大铖、高杰终于从震惊中醒来。高杰是个鲁莽的人,再也顾不得什么:“丁云毅,你如此诬蔑当今圣上,你还想活着离开这里吗?”
丁云毅根本就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那些大臣,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真正能够继承大统的人,是先帝的皇子。而五皇子朱慈焕已经在北京登基称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