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如常的郭嘉坐在主位上睁开双眼,沉静似水的眸子并无任何波动,张口轻声道:“甘宁,从此你部命名为锦帆军,在城中休养十日,然后你即刻率军北上,去汉中从张辽手中领三万兵马,给我将汉中以西,成都以北的武都,阴平,汶山三郡拿下,遭遇反抗者,杀。”
甘宁微微激动地出列抱拳领命,要知道并不是随便什么军队都能有名号的,而郭嘉赐名,显然是委以重任并十分重视。
待甘宁回列后,郭嘉继续下令道:“司马俱,命你从降卒中补充三千步卒,率军一万攻取益州东面门户巴东郡,张白骑,命你麾下一万人马攻取益州东南门户涪陵郡,你二人坐镇此两郡,严防荆州。”
司马俱与张白骑领命之后回列,对视一眼,眼中神色颇为耐人寻味。
“徐和,你补充两千人马后率军一万攻取江阳郡,南部蛮夷若有异动,即刻向成都发急报。”
徐和也领了差事,不过似乎兴奋劲儿过了之后,有些意兴阑珊。
“剑阁道与成都中的降卒暂且交由许褚典韦周泰三位将军看管,从中挑选精兵并入各自麾下,高顺,你如今部下还有六千人马,三千骑兵与三千步卒,从此你部更名为陷阵营,但有所需,尽管开口,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陷阵营,每攻必克!”
望着郭嘉寄予厚望的严肃神情,高顺抱拳领命。
眼看其他将领都有任务,许褚不乐意了,出列闷声道:“主公,为何其他将军都有任务,俺只是训练降兵这么个无聊差事?是不是主公认为俺这几仗没功劳,小看了俺?”
几句话惹得哄堂大笑,戏志才摇头笑道:“仲康啊,主公让你在城中练兵,自有用意,不说巴西郡,汉嘉郡,广汉郡,犍为郡,巴郡这五郡之地还需另派大将前去攻克,就是成都所在的蜀郡可都未必臣服于主公,你呀,抓紧练兵吧,要不了几日,你不想离开成都外出征战都不行了。”
郭嘉也是哭笑不得地望着从来没有心事的许褚,现在需要短暂休整,张白骑,司马俱,徐和三人分别前去守住益州东面和南面,好听点儿是防范荆州和南蛮,不好听的说法,那就是郭嘉打算关起门打狗。
暂时还不敢把手伸到云南那边,不是郭嘉不想,而是伸过去不代表一帆风顺,益州北部这十四郡的地盘,先啃下来再想别的吧。分兵去云南地界各郡极易引发南蛮作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军事事务安排完毕后,郭嘉就让戏志才,徐庶,甄尧,修齐治平四人暂且统管政务,一切按部就班,暂时不做任何动作。
“一日大战,各位辛苦了,还是早些下去休息吧,甄尧,你留下。”
待文武退下后,甄尧独自留在了堂内,郭嘉还未说话,甄尧就面露忧色地说道:“主公派司马俱,徐和,张白骑三人镇守益州东部门户与南部,我心中总觉不妥。”
郭嘉大手一挥,淡淡道:“此事不提,我将你留下,是想问问你,这益州士族与本土望族,你甄家可曾了解?”
甄尧凝重地点点头,叹道:“自古西川出名将,益州士族与本土豪族皆以秦家马首是瞻。”
第十八章君子小人
“主公,有人求见,自称广汉秦宓。”
当郭嘉聆听着甄尧介绍益州秦家时,门外的亲卫却入堂禀报有人上门。
郭嘉与甄尧对视一眼,神色之中都有几分惊讶,这刚攻下成都半日不到的时间,秦家反应这么快?
“秦宓,秦家这一代年轻翘楚,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诸子百家,无所不通,古今兴废,圣贤经传,无所不览。我少时随父亲来益州广汉拜访秦家,秦宓小小年纪便已是饱学之士,能言善辩非常人能及,主公,秦宓恐怕早就在成都等你多时了。”
成都近日都在戒严,城门关闭严禁出入,秦宓必定是早已预见郭嘉会攻破成都,提前在城中等候,却不知他这第一时间跑来见郭嘉是什么意思,郭嘉不同于诸侯,他是反贼,就算再是寒士,有才学,他本质上和张角当年没区别,也就是说与士族望族是处在相对的立场。
让亲卫去将秦宓请入堂中,郭嘉跪坐在主位上换上一副淡然的表情,静待来客。
秦宓年纪轻轻,与郭嘉不相上下,刚行过冠礼,青衣纶巾,器宇轩昂,跨入堂内脚步沉稳,郭嘉抬眼望去,秦宓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超然清逸的气质一览无遗,来到郭嘉面前躬身行礼,七分谦三分卑,既不喧宾夺主,又不奴颜屈膝,仅这片刻的第一印象,郭嘉便对此人暗赞不已。
伸手示意秦宓入座,对方没有称呼他并没有让郭嘉恼怒,实际上郭嘉也闹不清楚外人该如何称呼他,将军?不好意思,汉朝没敕封过一个将军叫郭嘉。兄台,公子,壮士……显然都不合适。
秦宓在进门之后就看见了面带善意微笑的甄尧,许多解不开的疑问也终于有了答案。
郭嘉起兵背后有甄家支持,若无天下巨富的甄家,恐怕郭嘉顶多小打小闹,攻下汉中后定是强弩之末,现在却能一举拿下成都,不日就会将益州全部握于股掌之间。
原来是甄家啊,两年前郭嘉与甄家演了出好戏啊。
“在下秦宓,表字子勑。今日前来拜会,是以恭贺大王一月之内攻下益州。”
秦宓淡淡地说出大王二字让郭嘉瞠目结舌,或许流寇都是占山为王吧,郭嘉率领太平军入主益州,难道没有称王割据之心吗?
不管郭嘉称王称帝,这听起来总是别扭得很。
阅人不少的郭嘉此时也闹不清,脸上丝毫破绽都没有的秦宓究竟打什么主意,作为益州秦家年青一代最出色的人物跑来向郭嘉道贺?
怎么瞧都有点儿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
略显自嘲地轻轻一笑,郭嘉望向秦宓,说:“刘君郎当年入川蜀提领益州牧时,曾三番五次请你出仕辅佐他,为何你总抱病推辞?”
秦宓之才可是蜀中远近闻名的,刘焉作为一方霸主,怎会小觑秦家?招揽秦宓出仕,实际上是要让益州士族齐心投效,秦宓便是益州士族年青一代的表率。
老一辈的顽固分子,刘焉也知道争取不来,只能把眼光投向年轻一辈了,而对于益州士族领袖的秦家,混账如刘焉前任的郄检,也不敢妄动分毫,刘焉领益州牧后不断敲打益州士族,可对秦家还是忌惮三分,不敢妄动,生怕引起益州全境动荡。
面对郭嘉的问题,秦宓淡淡道:“那时在下弱冠之年尚且未到,何德何能出仕为官,名望不足以服众,恩威更是无从谈起,在下只能谢绝刘君郎一番好意。”
郭嘉撇撇嘴,面前这人一张嘴说出的话太谦虚了,此时仕途是举孝廉,也就是德行要服众,秦宓便以这个为借口,可明眼人谁不知道士族把持仕途,举孝廉这个途径早已成了士族手中垄断权力的工具,秦宓要出仕,别说益州境内,就是想去洛阳,天子身边,只要秦家上下打点一番,也不见得有多难。
“那今日你来除了恭贺我攻占成都外,难道别无他意?”郭嘉双手交叉支在桌上,下巴抵在手背上,颇有些无奈地望着秦宓。
拐弯抹角的言语沟通总是让他倍感无聊。
秦宓面色平静地朝郭嘉一拱手,表情认真地说道:“在下代表秦家愿协助大王治理益州,共同造福一方苍生。”
那信誓旦旦的表情换别人恐怕以为秦宓是来投效的,郭嘉左瞧右看半晌,见他不似在开玩笑,莫名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