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扩剑阁道,风吹雨打,天寒地冻,他可享过一天清福?其他将领身在成都却大多都与将士们在军营中同吃同宿,而你,张白骑,司马俱,你们这几个月都是怎么过来的?你们吃什么?你们穿什么?你们住哪里?当你们酒足饭饱之时,却还有同僚袍泽处于饥寒交迫!你别拿他们来跟你相提并论!”
徐和面色一滞,澎湃的恨怒仿佛受到阻力一般涌了回去,可郭嘉还没说完。
“你们有功,你们手下士兵也都有功劳,我没有一天敢忘记,你以为让百姓安居乐业是简单的小事吗?他们居所,谁来兴建?他们的吃穿,谁来供给?他们想要耕地干活,土地谁来给?我入主益州不足半年,你想让我立刻就让百姓们衣食无忧,我办不到!但是,你想一想投效我之前,你藏在山林中苟活度日时,吃的是什么?穿的又是什么?你麾下将士到了益州后,可曾有一日未得饱食?你嫌将士们住在军营里苦吗?苦的话,就不要从军!滚回去窝窝囊囊一辈子被人骑在头上!”
徐和被驳斥地瞠目结舌,但他还是不甘心,仍然对郭嘉恨声道:“那你为何杀司马俱?司马俱为你立下汗马功劳,你杀谁,也不能杀他!”
提起这个,郭嘉就更加火冒三丈,朝徐和冷声道:“司马俱该不该杀,不是他立下过多少功劳,而是他是不是犯下了死罪!徐和,你清楚司马俱在巴东郡做过什么吗?你口口声声要为他讨个公道,可司马俱值得吗?他私自征兵,压迫百姓,穷奢极欲,我返回巴东郡时,数不清的百姓都把状告到了我的面前,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三年以前,五年以前,十年以前,你们也都是普通百姓,被人欺压地走投无路才揭竿而起,现在,你们出息了,有本事了,为我郭嘉立下功勋,就可以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了吗?”
一抬头,环视大堂众人,郭嘉眼神冰冷地扫过每个人,沉声道:“都给我听清楚了!在我郭嘉这里,没有功过相抵这个说法!你有功,我赏!你有过,我必罚!”
徐和仿佛精神崩溃一般垂着脑袋,口中喃喃不知念叨着什么。
郭嘉目光含有几分痛惜地俯视徐和半晌,而后闭目沉声道:“徐和,你本可以躺在功劳簿上安享一生,但你终究还是被自己害了,到现在,恐怕你还不知道你只不过是被人当刀在用罢了。”
第四十五章一团和气
徐和到死都不会明白他究竟是死在了自己不自量力,还是死在了高顺陷阵营精悍骁勇。
郭嘉不愿再为他白费唇舌,益州士族处心积虑要从太平军内部动摇郭嘉统治根基,稍有智谋的人都看得出来徐和是益州士族借刀shā • rén的棋子,但被情感左右,理智难以主导行为的徐和,却到死都不清楚真正将他逼上绝路的人是谁。
“张燕,徐和麾下死忠将士全部斩杀,愿建功赎罪的将士就并入你的麾下,在成都休养三日后,你率军前往江阳郡稳住南部局势。若是南部蛮夷想要趁火打劫,你如何应对?”
待徐和被押下去处斩后,郭嘉坐回了主位上,稍作平复后,已然兴平气和。
张燕出列抱拳毅然道:“若南部蛮夷敢北上进犯,五万以下的兵马,末将定让对方有来无回,若是五万以上的大军来袭,末将也必定将敌贼拒之千里。”
这一番豪言壮语是不是夸大其词,郭嘉不在意,但要的就是张燕这种豪情!
堂中众人也对张燕刮目相看,至少这份胆气就足以令人钦佩。
叛军贼首徐和已被处置,可还有帮凶逍遥法外,于是戏志才出列请示郭嘉该如何对待从旁协助徐和的士族豪族。
当戏志才说完后就回列,垂首肃容,堂内也鸦雀无声,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郭嘉的决断,因为郭嘉的一句话,能够决定成千上万的性命。
造反是难容死罪,再减轻刑法,哪怕不株连三族,当事人一族基本上也都难逃灭顶之灾。
对待他们,从轻发落的话,会有损郭嘉威名,从重处罚的话,又有可能逼得益州全境士族豪族同仇敌忾,这个决定,仍然是有利有弊,处置不慎,后患无穷。
坐在主位上沉思一阵后,郭嘉张口平淡道:“成都内造反的宗族士族,斩杀首恶,从者暂且关入大牢。其他郡的士族豪族,同样如此,不必赶尽杀绝。”
戏志才为首的谋臣都皱眉不已,武将们却都义愤填膺,似乎觉得这样的处罚太轻了。
造反的人本就该死,而他们的家族,若是不一网打尽,恐怕日后还会生出祸端。
但是大家见刚才请示郭嘉的戏志才没有出列,也都按下了心中愤慨。
戏志才是权衡过利弊,也猜到了几分郭嘉的意图。
此刻益州士族豪族必定紧张地关注着成都的动向,看郭嘉会如何处置叛乱的宗族,一旦郭嘉打算斩尽杀绝,他们必定会人人自危继而抱成一团反叛郭嘉,郭嘉也不能饶恕造反的人,这毕竟是造反,不是争权夺利的纷争,而是生死存亡系于一战的杀伐,郭嘉必须要处罚他们,而只诛杀首恶,宽恕宗族内并未参与造反的血亲,则会让益州士族豪族犹豫不定,是反是从,都会有不同意见,只要益州士族豪族不能齐心协力,就算要闹,也不会起太大波澜。
荆州之败,众人都详细清楚了过程,同时刚刚放下的戒心再次悬起,从前荆州是无主之地,如今,汉室宗亲刘表崛起荆州,身处益州兼与汉室势不两立的郭嘉必定要严加防范。
外有强敌,内有隐患,郭嘉问鼎天下的策略也必须在此时进行更改,稳定内部,肃清隐患是当务之急。
刚刚赶回成都的郭嘉让众人先下去休息,路要一步一步走,先让张燕率军去江阳郡安稳下来,再探一探张白骑的动向,郭嘉无论要做什么,军队必须完完全全掌控在自己手中,这里不能出任何乱子。
文武行礼之后有序离去,郭嘉望着堂中地板上的血流,怔怔出神,良久之后,起身披上大氅,朝外走去。
“去蔡府。”
在萧仁与萧义率领亲卫的护卫下,郭嘉来到蔡府门口,府门是大开着的,郭嘉也不叫人去传话,抬腿就跨过门槛,朝内走去。
正在院中陪着郭烨玩耍的貂蝉忽然见到郭烨朝外跑去,张口喊着爹爹,扭身一瞧,美眸睁大,一股惊喜蕴含其中。
面对晃晃悠悠跑来的儿子,郭嘉生怕他摔倒,俯身张开双手将他抱起,凑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在郭烨的笑声中,郭嘉阔步朝屋中走去。
貂蝉扭扭捏捏地给郭嘉行了一礼,脑袋不敢抬起,吹弹可破的白嫩俏脸上一片红霞,郭嘉路过她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道:“貂蝉,照顾烨儿,你受累了。”
郭嘉虽然没照顾过小孩,但想想就觉得头大。
貂蝉微微摇头,摸摸被郭嘉捏过的脸颊,好烫。
“小公子聪慧乖巧,奴婢一点儿也不累。倒是听闻将军您染了风寒,不知好点儿了没……”
说到最后,貂蝉的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见了。
郭嘉抱着儿子,扭头盯着不敢看他的貂蝉,在她垂下的脑门上屈指一弹,在貂蝉捂着脑门委屈地抬起头时,郭嘉微笑道:“我是不是变丑了?”
貂蝉眨眨眼,红着脸认真地打量起郭嘉,最终又开始低下头,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