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虚与委蛇,他的态度,决定袁绍生死,郭嘉根本没必要惺惺作态。
现在,郭嘉就是希望袁绍能吃能睡,身体康健,养足精神后回到河北去与曹操针锋相对大干一场。
袁绍急于离去,他是有着三分危机感和七分无颜面对郭嘉的初衷。
他被曹操设计了,又被郭嘉打得落花流水,他这个四世三公天下第一诸侯还有什么脸面站在郭嘉面前?哪怕郭嘉不折辱他,不羞辱他,甚至对袁绍有着最起码的尊重,袁绍心里是有几分感动,却更加无地自容。
数千垂头丧气的将士离开函谷关,袁绍坐在马车上,突然走出车厢,回首西顾,明媚阳光下,函谷关巍峨如山,袁绍神情复杂地叹气道:“郭奉孝,世间罕见的英杰啊”
郭图许攸等人点头附和袁绍的感叹。
沮授骑在马上,抚须也望向渐行渐远的函谷关。
他知道,郭嘉放袁绍离去的打算是让袁绍跟曹操拼个你死我活。
这是谋略。
但是,反过来想,这对袁绍是一份终生难忘的恩情
言与行是两码事。
天下有几人能够在顷刻间与不死不休的仇敌化干戈为玉帛?
郭嘉能放下关中大战的仇怨,能在瞬间与袁绍从仇敌变为朋友,能在手刃袁绍的抉择前选择了放弃,这一份魄力和远见,沮授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道理,读书人都会讲。
可真正能言行一致的人,世间少有,尤其是郭嘉杀袁绍,威望将上升到一个无人能及的高度。
“郭奉孝,他所看到的,永远都比主公要长远至少五年啊。”
沮授的话只能在心中说,他不能宣之于口。
袁绍惨败而归,沮授不能再打击袁绍的自信心。
发出一声感叹后,袁绍心情复杂地返回马车中,摇摇晃晃,颠簸之中,袁绍闭目低声呢喃道:“叔父,你错了,我也错了。”
遥想当年郭嘉一文不名,在洛阳中,袁绍与袁隗设计谋害郭嘉,是不希望郭嘉为皇子协效力,顺带打压曹操与袁术。
袁绍脑海中翻涌出这段记忆,他悔不当初,如果他有识人之明,能在那个时候倾心招揽郭嘉,现在他将少一个劲敌,一统天下也将易如反掌。
袁绍的感叹,是发自内心,却不全然是因郭嘉放他一条生路,更多的还是四世三公的他从一开始便将郭嘉摆在了敌对的位置上。
好侠养士,广结群豪,袁绍做了这么多年的门面功夫,却生生让还是一个白身的郭嘉从他眼前错过。
遥望函谷关东面的队伍渐渐消失在眼帘,郭嘉从城头转身返回关内,不喜不悲。
他曾经放走过吕布,谋士武将都不理解,事实证明放走吕布对中原局势起到了搅局的作用,拖延了曹操的崛起,也遏制了刘备的发展,郭嘉是不是神机妙算,谋士们都猜不透,为什么放走吕布?还是没有人能够在当时的情况下洞察根源。
而郭嘉今天放走袁绍,谋士们都表示理解和支持。
袁绍活着,才能压制曹操,中原与河北之间的大战迟早爆发,这都是对郭嘉的未来有利。
天下瞩目三大诸侯会战关中,最终以郭嘉胜利告终,而他付出的代价则是损兵近四万。
袁绍折了文丑与鞠义,损兵近二十万
曹操爱将夏侯惇陨落关中。
谁是赢家?
或许是曹操,可郭嘉日后在关西的强盛加上袁绍随之而来的南下,曹操都不可能轻松面对。
袁绍无疑是输的最惨的一人,但他的根基还在,回到河北休养数年,袁绍仍旧是天下第一的诸侯。
郭嘉保住了本来到手的关中,若他是赢家,他的利益在哪里?除了可以安枕无忧地发展外,他损失了兵马,关中发展的步伐也被拖延,打了胜仗的郭嘉,也不见得会欣喜若狂。
法正凑到郭嘉身边,低声问道:“主公,周将军请示该如何回复刘表,张白骑困于汉平县,张将军是否能攻城将张白骑一网打尽?”
关中会战结束了,其他地方的战事却还在继续。
郭嘉暂时还要留在关中稳定局面,张白骑作乱以及荆州的战事,他要当机立断。
止步望天,郭嘉思考一阵后,扭头对法正道:“刘表想和,可以,用钱粮换,周泰能从刘表那里敲多少,都是他的,得来的钱粮,一半用来抚恤将士和募兵补齐损失的兵马,另一半就补偿给汉平县被屠戮百姓还在世的亲属。张白骑不用管他,张燕做的很好,我有耐性,我可以等,哪怕一年,两年,张白骑反正到头来是死路一条,不用主攻增添伤亡。”
法正领命,离去拟写文书送往益州。
关中会战落下帷幕,荆州刘表还在提心吊胆。
蒯良说过,郭嘉胜,周泰会自动退兵。
可现在周泰根本没有退兵的迹象。
襄阳不少豪族都开始举家逃难,郭嘉打败了袁绍和曹操,威震天下,他们都以为郭嘉下一步肯定是吞下荆州。
蒯越与周泰打过交道,袁术打荆州时,蒯越就与周泰有过交涉,现在,蒯越作为议和使者孤身进入了周泰的大营。
“哈哈哈哈,异度先生,数年不见,风采依旧啊,快来快来,这是我家主公在关中的战报,你看看你看看,袁绍二十万兵马全军覆没,曹操落荒而逃还赔上了一员猛将夏侯惇,异度先生,我家主公若摆庆功酒,不如你也来热闹热闹。”
周泰喜笑颜开,心情大好,一旁的蒋钦也满面得色,唯独进入营帐的蒯越一脸尴尬。
听到周泰的话,蒯越就知道对方在积攒声势,想要营造更加威风的气场。
“周将军,在下此来是提议两家休兵言和的。”
蒯越无可奈何,对方牢牢占据着形势主导权,而荆州,就像是待宰羔羊。
该死的黄祖,天杀的黄祖,轻而易举赔掉了荆州一半的兵马,要不是这样,荆州怎会如此被动
第七十七章避之不及
“议和?”
周泰收敛起几分笑意,缓步走到帅位上坐下,眼神颇为玩味地望着蒯越。
没有下文,场面沉默。
蒯越硬着头皮朝周泰拱手道:“周将军,此次你出兵攻打荆州,是为不义,我家主公向来奉行以和为贵,荆州与益州,井水不犯河水,而你突然发难,率军直bi襄阳城下,未免持强凌弱,有失道义。”
周泰与蒋钦四目相对,突然放声大笑。
持强凌弱?
郭嘉比刘表强,太平军比荆州军强,这无可厚非。
可周泰在巴东就两万兵马,大破黄祖五万之众后兵bi襄阳,没有后援到来之前,算得上持强凌弱吗?
周泰难以抑制地笑道:“异度先生,张白骑吃里扒外,他造反时手持圣旨,上面可清清楚楚写着刘荆州会支持他,荆州与益州井水不犯河水?那为何黄祖率军五万来到益州边境?难道,我家主公只能等挨了打才能还手吗?我此次奉命出兵,你可以认为我家主公是持强凌弱,是穷兵黩武,但是益州没有人会这么认为,刘荆州屯兵建平,益州上下都以为刘荆州是来进犯。”
蒯越心里不是滋味。
荆州也被曹操算计了。
如果他知道张白骑手里有圣旨,知道张白骑有反心,他肯定会建议刘表制止黄祖带兵去威慑益州。
不管怎么看,荆州先前的军事行动,都是在声援张白骑,益州还击,常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