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二十四,洛阳城里热闹非凡,度家的千金要出嫁了,夫家是京城墨家。听说新郎官可是年轻潇洒的御史大人。
墨尚书的公子大喜,排场自然不可马虎,鞭炮声传遍了洛阳的大街小巷,迎亲队伍从洛阳城门浩浩而来,日近中天,花轿停在了度府门前,新郎骑着高头白马,意气飞扬,仪表堂堂,看得街边的女人们春心荡漾,只恨自己不是度家小姐,也难怪,这墨笛芾在京城就是众家千金的抢手人物。
“吉时到!”司仪高声道。
随着震耳欲聋的礼炮声,一身艳红的度靛宁在媒婆的搀扶下夸出了度家,沿着红毯,她将走向另一段人生。盖头遮着她的脸,没人看得到她的表情,她从盖头下瞥了一眼身边的白马,从容地上轿。
迎亲队伍行到了城门口,忽然墨笛芾示意队伍停下,因为他看到了持刀而立的晓风,这样的架势,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他翻身下马,疾风似的掠到度晓风跟前,道,“今天是我和她大喜的日子,你究竟想怎么样?”
晓风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让宁宁出来,我有话对她说。”
“不可能。”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我奉陪。”
两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周围的人都紧张起来,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样的惨剧。
正当两人要动手时,花轿里传来了幽幽的声音,“我不是跟你说过,要你好好的送我到墨家的吗?你,难道忘了!”
“宁宁……”晓风刚要接口说话。
“我不听解释,如果你忘了,我希望今天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见你!从此我度靛宁不认识度晓风!”从声音里听不出她的怒意,因为声音很轻,似乎随时会飘散在风里,只是话里的意思却如此决绝。
“宁宁……”他不明白,宁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他说出这样的话,他以前认识的宁宁绝不是这样无情的人啊!晓风想要扑到花轿前拉她问个清楚,无奈被墨笛芾硬生生拉住了。
绝不允许自己丢这么大的脸,冷冷的道,“你听清楚了,她不想见你,你最好快走,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度晓风恨恨的看着他,仿佛要用这样的眼神把墨笛芾给毁灭了,他们的对视持续了很久,只是都没有下一步动作,半柱香之后,度晓风挣开墨笛芾的手,低声说了句话,然后扬长而去。
周围的人没有听到他到底说了句什么,只是看到墨笛芾忽然攥紧了拳头,怒气隐隐浮现,但是片刻后,他朗声道,“出发!”
于是礼炮又放起来了,喜乐又奏起来了。
此后,风雨洛阳少了一位娇客,洛阳百姓终究没有缘分见到这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只是听到了她在那样的关头说的几句不带感情的话。
京城,墨府。
吉时快到。鞭炮声渐进了。
“新人到!”
墨笛芾用大红彩带牵着度靛宁缓缓夸入墨府大门。周围簇拥了墨家的亲戚朋友,人声鼎沸。
一条大红的毯子延伸到了大堂内,司仪高声道,“仪式开始!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欢呼声和恭喜声混成一片,度靛宁皱了皱眉,她不喜欢这样嘈杂的声音,头好痛,这几天来的车马劳顿让她甚是疲惫。
大堂内的墨笛芾春光满面,一一招呼在座的客人,毫不怠慢。
“芾弟,恭喜你,终究还是你娶了她,好好待她。”墨笛沛端着酒杯,有些醉意地道,“我明日奉了圣旨要出趟远门,家里就亏你多加照顾了。”言毕将杯里的酒一口饮尽。
“大哥,我会的,从小我便不与你争什么,只是这次不一样……”
“我明白。”
失意的人总喜欢借酒浇愁,墨笛沛也不例外。
酒正酣,夜渐深,众人借着酒意都吵着要闹洞房,一个说,“我们要看看新娘子!”
另一个又说,“对对对,我们要看看墨公子的爱妻到底是何方神圣!”
“好!”墨笛芾一口答应道,“你们见了她就知道什么才叫绝色,什么才叫惊艳!”
洞房内红烛猎猎,度靛宁安然地坐在床沿,她听到很多的脚步声,不由挪了挪身子。门被推开了,依着仪式,墨笛芾用秤杆挑开了度靛宁的盖头,原本议论纷纷的人们即时呆了,他们都被一双翦水眸给吸引了,墨笛芾也呆了呆,这女人不同于那天看到的纯雅,今天简直有点媚惑,美得过火了。
人群终于反应过来了,立时爆发了惊人的赞叹。
忽然,坐着的美人发话了,“不要说话。好吵!”
众人再一次惊呆了,新娘子怎么可以对宾客说这样无礼的话呢!
度靛宁看向墨笛芾,那中深切的恳求让墨笛芾即刻心软,他转身道,“各位,我看今天不如就到此为止吧!我的新夫人在路途中靛簸了几日,实在已经疲累不已……”
“行了,行了,笛芾你就直接说你等不及要洞房便罢了,我们懂得的。”
一阵大笑后,人群识趣地离开了洞房。
重归安静了,度靛宁舒了口气,她拿下凤冠,揉着发酸的脖子,此刻的安静居然有些尴尬,墨笛芾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无暇的侧脸,捋了捋她垂在耳边的碎发,度靛宁瑟缩了一下,因她从没试过和陌生的男人靠这么近,更何况今晚的气氛又如此暧昧。
“靛宁!”
反射性地度靛宁“恩”了一声。
“真是好名字,‘高远的宁静’就是你吗?其实你不适合穿这样艳红的喜服,那么干净的一个你,被这喜服弄得市侩了。”墨笛芾的嗓音出奇地温柔,完全不似那天的浪荡风流。
墨笛芾毫无预兆地解去了度靛宁外套的扣子,度靛宁惊了,“你做什么?”
“你终于肯正眼看我了!”
度靛宁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依言认真看了看眼前这个男人,轮廓分明,剑眉星目,英俊不凡,眼神如水温柔,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斯文气质,真的是那天那个人吗?真的是那个口无遮拦的纨绔子弟吗?真的是她未来的夫婿吗?若真是如此,那当初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还真是搏对了。从未这么肯定过,她想要的自由可以在这里,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实现了。
在思虑的当口,她的外衣已被褪下,度靛宁忽然有些心慌,因为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是风冷还是心冷,度靛宁又瑟缩了一下,墨笛芾察觉了,轻轻移过她的脸,眼定在她的唇上,他的头一寸寸低下,突然度靛宁一把推开他,急促的呼吸着。
“我,我不习惯和别人这么亲近!”度靛宁语无伦次地道。
墨笛芾停在她衣襟前的手移了开,站起身到几案前倒了杯酒,端着酒,他倚着窗枢,窗外的夜风吹起了他的衣衫,沉默蔓延开来,度靛宁定定地看着窗前的墨笛芾,她拿起他刚褪下的外套,小心地替他披上。
墨笛芾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但依然如水温柔,“我,对你来说是‘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