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阳光灿灿,怎么看都是一个美好春日,充满希望,可这个案子,却压得人心口沉甸甸。
凶手是恶人,黄氏心术不正,奇永年有奸相,所有人看到的都是案子里罪案里黑暗人性的淋漓尽致,可谁注意到了案子背后,这些香消玉殒姑娘?
眼前案子里的冷春娇,奇永年过世的妻子,还有可能存在的,消失在黑暗里的一些人……好像她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男女结为伴侣,成亲繁衍,开枝散叶,亘古以来便如此,没什么不对,可这个过程,是不是不应该有压迫,不应该有强霸,可不可以给予一些尊重?
的确有些人就是爱钱,爱富贵,想要衣食无忧,可有些人只想寻个知心人,过得舒服自在一些,甚至不那么知心也可以,只要被尊重,有一定的自由,什么时候起,这种要求竟也成了异想天开?这种事很难做到么,为什么不能给一个机会?
你说孩子不懂事,没吃过生活的苦,以后一定会后悔,必须得听父母的,可你也不是她,怎么知道她就算吃了苦,不能更坚韧更挺拔,成长为竹林中最优秀的竹子?
为什么十八岁变得这么面目可憎,明明大好年华,未来有千万种可能,却因为‘还不嫁人’,变成了巨大污点,自此生命中再无赞声,再无鼓励,到处都是批评指责——
怎么,你们过了十八岁就随时准备见阎王爷,不着急不行?
别人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你就禁锢了她所有蓬发的可能,何其残忍。
可惜,这些事这些人,所有人都眼瞎了一样看不到,大殿这么大,人这么多,唯有一个人看到了。
殿内静了很久,才又有人在说话。
还是朝慕云,他眉目淡淡,看向薛谈:“奇永年妻子的死,是怎么回事?”
薛谈冷笑:“你何不派个人过去问他?我们只保媒拉纤,双方看对眼成了亲,以后怎么过日子,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知道?谁也不会日日躲在别人床底听动静,你不能什么都怪到我这来。”
朝慕云又问:“她是自愿嫁给奇永年的?”
薛谈:“当然是自愿,我们从不做强买强卖的事。”
朝慕云眯眼:“可我听说,你们也做定制服务,除了将手上男女资源配对之外,接受男方指定点名某个姑娘,或让其提出要求方向,为其寻找,或女方不愿意,你们有方法让她们愿意,包括并不限于拿名声说事,设局让人陷入困境,使厉害的年长妇人劝诫——”
薛谈当即反驳:“胡说八道!没有的事!你听谁的!”
不用朝慕云点名,樊正达自己就弱弱的伸起了手:“我……我听说……”
薛谈嘲笑朝慕云:“道听途说的事,你竟也信?证据呢?苦主呢?可有人告?什么都没有,就在这里信口雌黄,不怕座上大人治罪么!”
夜无垢见火烧到自己这里,当然要有所表现,治罪病秧子不可能,他只肃正看向薛谈:“所以没有这回事?”
“没有!”薛谈有些暴躁,“也不存在什么组织不组织,只不过几个路子广的掮客,因手中消息灵通,便互相交换,促成好事,从中收取一点点佣金而已,就是帮人!因是成人之美之事,总要有个好听的名头,便冠了榴娘娘这个名字,实则根本没有这个人,也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夜无垢:“只是掮客?”
薛谈:“是!”
夜无垢:“可有名单?”
“大人若要,自是有的!”薛谈面不改色,一口气吐了五六个名字,王李赵田,五花八门。
朝慕云一个字都不信。
如果这个组织只是助人为乐,并收取佣金,完全可以正大光明的来,为什么做事这么低调,选人这么严格,对暴露秘密这么警惕,一旦有风险,立刻扼杀?
之前一直不认,看到大理寺少卿把玩匕首,薛谈立刻就认了,速度这么快,是不是不想牵扯到别人,让官府查的更深?
刚刚爆出来的这些名字,恐怕都是埋在明面上的靶子,是提前做好的危险应对预案,本身的存在就是用来充当炮灰,这个时候冲锋陷阵的。
去查这些人,一定收获不大……
可此次案件发生在招提寺,三个死者死亡事实明晰,凶手认罪,案子基本可以了结,有关榴娘娘的秘密,的确获知不多,缺乏大量证据,难以清查定罪。
稍稍有些遗憾。
但案件,也不是到此为止。
朝慕云看着薛谈:“我此前还有一个问题,你尚未回答,你的纸鸢,从何处来的?就算你擅改装,也得有材料,不可能是上山之前带来的,你的杀机产生在上山相看后,黄氏看破要挟,你没时间下山采买纸鸢,只能是山上找的,哪来的,真的是樊正达买风筝的举动提醒了你,还是——这本就是你最容易想到,惯用的方式?”
薛谈眼神危险眯起:“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口供我可当场画押,你这般咄咄逼人意欲何为?我就不能是捡的,偷的,问小孩骗的?”
“你顾左右而言它,不敢说出事实,可是害怕暴露另外一个人?”
朝慕云往前一步,目光逼视:“我早说过,犯罪逻辑必然严丝合缝,一切才能推顺明了,你不觉得你方才供言里,有疏忽之处?”
薛谈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