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一次,朝慕云看到晋微和江项禹对视。
之前所有场合,哪怕同处一室,哪怕距离很近,她们都不会有谁靠近谁,也不会有任何一个目光相撞,好像在刻意营造一种疏远感。
知道她们有情后,朝慕云理解了这种避讳,现在看到她们的对视,更加理解了,为什么刻意疏远。
有情人的眼,瞒不过世人,也瞒不过他们自己,不敢看,是害怕思念倾泻,害怕再也抑制不住。
现场形势不要太明白,晋千易夫妻想砸实了这件事,齐氏亦想落井下石,因为不管事实真相到底如何,这都是对他们最有利的方向,案子早结早算,拖得太久,被叫官府太多次,都不是什么好事,以后仕途怎么走,会不会被人说三道四?
到晋薇说话,就更明白了。
厚九泓忍不住抚掌,这江项禹怕不是故意的!该不会是看到晋薇shā • rén,不想心爱之人有牢狱之灾,干脆自己替了她!
他甚至朝首座看了好几眼,病秧子牛的!什么都难不倒!但他很不满意,为什么这种猛料,之前没告诉他!见外了不是!
他能想到的,别人也能想到,晋薇回过神,立刻摇头:“不,不是我做的。”
江项禹怔了下:“不是你?”
晋薇微抿唇,别开了眼:“原来在你眼里,我竟是这样的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世间最好的姑娘……”
江项禹一时失态,待要再说,晋薇已经面微红,瞪了过来,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她们现在的年纪……还称什么姑娘,丢不丢人!
过往很难有这样瞬间,江项禹紧紧看着她的眼睛,一刻不敢离,声音都低了,带着不想惊扰对方的颤抖:“有些人就是冰清玉洁,心有坚守,所做所为不是为了外头乱七八糟的规矩,而是自己内心的风骨,被人误会也自从容,淡泊静美,若非太过美好,让人舍不得染半点灰尘,怎会让我钟情至此……”
“够了,别说了!”晋薇咬唇,看看左右,暗示对方注意场合,“这是你能胡乱狂言的地方么!”
“可是——”
江项禹很想再说什么,最后却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掀袍跪地,看向朝慕云:“几桩命案皆与我无关,我没有shā • rén,此前不配合,乃是私心作祟,我有错我认,自当罚,但请主簿大人明察秋毫,不要错酿冤案。”
俞氏尸体发现,江项禹那么快到达现场,朝慕云就觉得有点奇怪,加之他所言所行突兀又急切,朝慕云就感觉有内情,遂特意吩咐皂吏去查,这才发现在时间线上有所隐瞒,撒了谎。
但说起俞氏之死,他又很坦然,表情细微之处不见撒谎痕迹,朝慕云就有所猜测了。
“你对你父亲的死,并非一无所知,是也不是?”朝慕云看着江项禹,眸底墨色深邃,“你前番同你父亲时有争吵,可是为了一些——可能致命的隐患?”
江项禹这次老实了,供言态度端正:“大理寺查了这么久,想必也有证据推测,我父亲……年轻时作为我不想说,多说无用,改变不了任何事,也对本次案件无有助益,但他一把年纪不服老,仍然固执的想要往上爬,还偷拿了史明智的盐引——别人怎么丢的,他怎么拿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史明智死之后,他手里就多了这样东西,想要用,但史明智的死看似意外,外人看不清,其身牵扯的利益很复杂,我不想我父亲因为做这件事,牵累到别人……”
江项禹目光直白锐利:“我不想他牵累到我,那几日便时常与他有争吵。我父亲死后,我感觉这件事更复杂,明里暗里有人到我家找东西,有些人来势汹汹,有些人暗藏杀机,大部分时候,我装作没看见,反正我又不想要,他们爱怎样怎样好了……但晋家,俞氏和晋千易,他们竟然也想找,还蛊惑舍妹来。”
他微垂了眼,手略握拳:“舍妹在家里找东西,我不可能不知道,我并未同舍妹一起长大,感情也不深,但她的性格,我多少知晓,不算傻,但也没多聪明,算不上大本事,做不了那么多那么复杂的事,必然是被教育引导,裹挟逼迫——她是为了谁,不言而喻。”
朝慕云:“但有个人能做到更多,你对俞氏一直心存提防,是么?”
“是,”江项禹点头,拳握得更紧,“她年轻时靠着什么,在满是男人的官场寻找机会,当年又是怎么手段齐出,逼迫女儿,我都知道,为了儿子,为了自己利益,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舍妹是被她引导蛊惑了。”
朝慕云看着他:“你怀疑是她杀的人。”
“是,”江项禹道,“那也只是怀疑,我没有任何证据,而且我对她……有很深的厌恶,可能这个怀疑也并不牢固,做不得真。”
朝慕云分析着他的表情变化:“但你还看到了什么,对么?”
江项禹抬头看了朝慕云一眼,为对方眼底的明晰惊愕,明明有些事根本没有被看到,查也查不到,为何……
朝慕云:“跟晋薇有关?”
这个人好像能看透所有,没必要隐藏,藏也没用。
江项禹闭了闭眼,拳头越握越紧:“我看到……俞氏又在逼迫晋薇,就在我家挂白那一日,出了刺客刀挟一事,乱了一会儿,俞氏要走,晋薇也要离开,我是堂前孝子,那日忙得很,本没时间送,只安排了家中下人盯着点,不想她们避开了家中下人,离开时间也略比之前说的晚一点,刚好我要去官房,就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