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学的时候,爸妈的工作调到了海都,之后我们才在海都定居。在那之前,我一直生活在中都市。』
萧矜予第一时间便回忆起,半个月前,他刚与海都清除小队这位三级用户见面时,对方曾经提过,他祖籍中都。
但他从没想过,蒋文涛居然是一个被领养的孤儿。而且不仅仅是被领养,他父母领养他的那家孤儿院位于中都市,且是一家倒闭的孤儿院。
种种巧合,青年没有迟疑。
看见那两位中年男女正要转身走向儿子所在的病人,萧矜予问道:“请问是蒋文涛的父母吗?”
夫妻俩一起转头。
男人先问:“是。你是?”
萧矜予声音沉着:“我是蒋文涛的……同事。刚才听你们说才知道,原来蒋哥是被领养的。你们不要误会,我对领养这件事没有什么特殊看法,事实上,我也是个孤儿。而且我也是中都人,我曾经待过的那家孤儿院,也倒闭了。所以我想问一下,你们还记得那家孤儿院叫什么吗?”
听到是儿子的同事,蒋文涛的父母立即放下戒备。蒋母想了想,道:“我记得是叫康什么。”
萧矜予:“康德孤儿院?!”
蒋父:“诶对对对,就叫这个!就是康德孤儿院!”
护士台里,年轻的小护士利落地收拾登记表资料夹,啪嗒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矜予心中五味杂陈,他默了片刻。
“我能和你们一起去探望蒋哥吗?”
……
因为之前相对论的逻辑因子事件,海都附属医院早已不再接纳新的病人入院。过去两天,大多病人也被批准出院。整个住院部空空荡荡,用户委员会便给十位被割喉的队员每人都安排了单人病房。
不同于走廊外的寂静,房间里,一阵悠扬舒缓的音乐声徐徐奏响。
宽敞明亮的单人病房中央,是一张可升降单人床。健壮的男人脸色苍白,脖子上缠着一圈圈厚厚的纱布绷带,正拿着手机,与自己的队友聊天联络。
忽然听到开门声,蒋文涛看向病房门。
父母跨区赶来探望自己的事,蒋文涛早已知道。自从成为用户后,他每天都面临诸多危险,时时刻刻做好牺牲的准备。为了不让父母担忧,双方早已不住在一起,希望如此一旦真面临天人永别的局面时,父母也能更好接受。
看到满脸忧色的父母,蒋文涛张了张嘴,艰难地撑起上半身。然而下一秒,他便看到跟在父母身后,走进房间的年轻人。
啊?
蒋文涛愣了下,接着又看见紧跟着萧矜予进门的宿九州。
……啊?!
这是怎么了。
他就是被割个喉,估计几天后就能顺利出院了,居然这么多人大张旗鼓地来看他?
很快,蒋文涛便从父母口中,得知了萧矜予前来的原因。
当听到萧矜予居然也来自康德孤儿院,他整个人怔住,虎目瞪圆,惊骇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短暂急促的眼瞳震颤后,蒋文涛突然毫不犹豫,斩钉截铁:“不……不呵不可能!”
毕竟前一天晚上才被人割了喉,蒋文涛的血管、气管都被割破。三级用户强大的身体素质令他恢复神速,然而情绪激烈地说话时,依旧会喘不上气,且语气虚弱。
蒋母心疼道:“你慢点!脖子都被擦伤了,还说话这么急。”
蒋文涛并没有告诉父母,自己是被人一刀割喉,只是简略地说是脖子擦伤。
“晓得了,妈。”蒋文涛轻轻颔首。他扭过头正要开口,却见面前的青年脸色凝重如水。
萧矜予定定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问:“什么是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
这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两个问题。
第一,不可能是什么意思,是什么东西不可能?
第二,为什么他不可能来自康德孤儿院。妈妈就是在康德孤儿院工作,孤儿院倒闭后,好心地领养了他,还登记上了户口。他的资料一直有官方记录,他还一路上了小学、中学……这怎么不可能?
蒋文涛知道萧矜予此刻焦急的心情,他深呼吸,缓了缓发燥冒火的喉咙,认真地看向萧矜予,缓慢道:“我没想到,萧矜予,你居然也和康德孤儿院有关系。我今年29岁,2027年,康德孤儿院倒闭的时候,我已经十岁了。我进这家孤儿院的时候,是7岁。和大多数亲属全部死于辐射事件的孤儿一样,我也是因为没有了能照顾我的血缘亲属,才被送进了康德孤儿院。
“而我说的不可能,是因为我百分百确定……你绝对不是康德孤儿院里的孤儿!”
蒋父闻言,也悄悄地打量着萧矜予。只可惜十九年过去,他只是领养儿子的时候去了几趟孤儿院,对院里的其他孩子并没有太多印象。
蒋文涛:“我在康德孤儿院待了三年,走的时候是十岁。我记忆很清晰,一开始我们院里有十几个孩子。后来陆陆续续的,有人找到了失联的亲属,被带走了;也有人被领养走了。到最后,2027年,孤儿院入不敷出、即将倒闭的时候,只剩下四个孩子。”
蒋父也跟着道:“对,我想起来了,是只有四个。”
蒋文涛:“那四个孩子里,有两个女生,叫毛毛和玲玲。肯定不是你吧,萧矜予。那只剩下我和另一个男孩子。我不用说,另一个男生……”叹了口气,他无奈道:“嗐,他的年龄比我还大。孤儿院倒闭的时候,他已经十六岁了。萧矜予,如果他现在还活着,他应该是35岁。所以……”
蒋文涛没有再说。
萧矜予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刺眼亮堂的日光灯下,青年神色平静,眼睛微微垂着,低首不语。
一时间无人开口,空气蓦然宁静。
宿九州双手插着口袋,抬眸望着他。
起初跟上来,只是有些好奇,且暂时没什么事做。如今,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