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立在那里,眸光落他身上,却像隔着太多东西,不言语,又深又沉,隐隐压抑着什么。和存档记录里出现的折扇公子大不相同。
褚长溪放下手中书,淡淡问道,“你是谁?”
金光浮现,金羽幻翅高涨,黑袍人转个身现出真身,身穿金色蟒袍的男子,眉心间焰火欲燃,金冠束发,面容格外妖异俊美。
魔界的暮色如血月,拂过的风都带着咸腥的气息。
霞光落了白衣半身,身后红色纱曼飘飘。
褚长溪皱起眉,道,“是你。”
他剑光皎月,气质若霜若雪,看起来怎会是该待在这种地方的人?
宣斐攥紧了手指,咬牙道,“跟我走。”
褚长溪冷淡对视,“我走不得,你回去。”
为何走不得,两人心知肚明。
魔尊前几日血洗苍吾,毫不手软,他以此要挟褚长溪,他如何能走。
“褚长溪……”
男子手中没有了那把折扇,固执地一直走近,血红的光影沾了他身,衣袍大浮大掠,腕上红绳像血流。周围下的禁制,随着他的走来,震动的周围物件嗡嗡响,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魔尊的法器灵魄全凝在那截红绳上。
一般死物辨不出此人真假。
“我早就和你说过,你看错了人,你偏不信。”
他唇边浮现一丝苦笑,生来妖帝,自有他的傲气,他追着这人几百年也未曾肯放下身段吐露一字一句,可这一刻,他眉目拧痛的面色都惨白,“他如今如此对你……你现在可看清楚了?”
系统面板灰色暗格,毫无动静。
其实意料之中。
宣斐说,早就和他说过……
褚长溪抬头,浅淡的眸光看了他一眼,冰若琉璃,霞光碎影,动人的美丽。
“拿来。”他向宣斐伸出一只手。
宣斐一愣,旋即见他在看他腕上红绳,只觉心一冷,五脏六腑都在抽痛,他强迫自己平静。
“怎么?他给你的东西,我碰不得?”
伸出的手未收回。
“褚长溪!”
视线顺着他仰起的脖颈滑至他白衣领口,若隐若现的红印,能让人轻而易举想象出这些时日以来,两人都做了什么。
宣斐的手微微发颤。
他收回视线,落回剑尊仙人的脸上。
思绪骤然凌乱,撕扯的心口抽痛的愈加厉害。
这就是湮赆之故意而为之的目的。
“事到如今,你还信他?”
褚长溪看向他,“信他什么?他作恶多端,为祸苍生,我定不会放过他。”
“那你会杀了他吗?”
褚长溪未曾有疑,道,“会。”
“………”
“你若再戴着这东西,会有麻烦。”褚长溪见他显然不信的神色,心底觉得好笑。
他对湮赆之做过什么?
直接上手将宣斐腕上红绳解下,褚长溪拿在手里,四周隐隐狂躁的魔气牵引出的震动骤然停下。
红绳上的器灵化作烟雾,缠上他手腕,试探了一番最终慢慢消散。
“它灵智已开,识主。”
弑神鞭连天神都可杀,它不认正道,但他认褚长溪。
所以,宿主以为湮赆之是怎么让这东西认你为主的?
*
褚长溪几日外出,不仅引来了要等的人,也使魔族中人议论纷纷。
议事堂大殿外石雕上有一只独眼鹰隼,眼珠缓慢移动盯着来往魔族。石雕下守门的是两位低级魔族,通体一身黑,巨大的帽檐和手杖。
“你知道咱们尊主囚禁的那位仙修是什么人吗?”
殿门合上,四下无人,一边魔族低声道。
另一边魔族手杖上的环灵撞击出清脆又急促的的声响,“是什么人?”
那人唏嘘,“听说三百年前,尊主那时还是少君,老尊主刚身陨,少君不愿继承魔尊之位,却化身修道者和那位剑尊举行了大婚。”
“不会吧?”环灵声响更急,“那后来呢?”
“仙魔不两立啊,尊主身份暴露,两人自然决裂,大战,最后……”
“最后怎样?”
“最后……”那人声音更低,贴近他耳边说,“尊主战败……”
听者看他一眼,神情古怪,“那现在呢?把那位剑尊囚禁在魔界是做什么?”
“自然是……报仇了,几日前尊主带领魔军攻打苍吾派就是为了报仇。”
“……报仇?”
“应该……是吧。”
两人迟疑着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确定。
报仇,怎么不能报?杀了他,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都可,但尊主待那人——
不仅日夜欢好,对仙者所行所为都是极好。
两人脑海中都浮现那日所见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