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吾,玄天楼下。
从魔窟口归来后,闻羽先是来此。云雾玉阶,浮云落雪翩翩飞飞满道。闻羽心口不禁揪疼,疼痛顺着四肢百骸,碾过全身,他呼吸困苦起来,只迈了一步,就无法再走。
来此终是再也寻不到那人了。
闻羽垂着眼眸,苦苦扯了一下嘴角,清风如扬扬的仙门大师兄,撑不住,半跪下去。
耳边呼呼风声。
同是花飞雪落的时节,清寒淡出冷香,艳艳揽亭江月,花江月夜不及那人眉眼几许,只浅浅落目光,便胜人间好颜色。
那人朝他推一杯酒,喊他“驰生”。
曾经相处,每一个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记得初见时的光景,记得褚长溪出剑的模样,记得他翻飞的衣角,霜结的剑锋……
也记得他悬笔作画,琴书无不绝。
仙门第一人,哪里都让人可望不可及。
可那样好的人,又一心为苍生,为世间………最终却是那等结局。这人世的道还有没有道理可言?
还有没有!
闻羽心疼到无法呼吸,眼眶酸涩。
“闻师兄。”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禅仗点地,环佩空灵。
闻羽起身,调整好情绪才回头,颔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子陵兄大闹归灵殿………”不让褚长溪尸身归棺灵,莲镜神色并不比闻羽好多少,几乎没力气说话,“除了……褚仙尊,他也就听你几句。”
闻羽沉默很久,负手身后,竟往台阶上走,“由他这一次吧,他……这是要了他的命。”
莲镜默默跟上,一同踏上玉阶,“容师兄和宣斐一直在找方法,他们也………”像是疯了。
可他们都知道,他们凡人之躯,不比妖魔,神魂都已散尽,连转世都不能,哪还有法子。
闻羽没接这话,转而问起游静汀。
莲镜说,“他说他要回蓬莱。”
闻羽脚步一顿,蹙眉道,“现在?”
“是。”
怎么会?
………
湮烬之恍惚觉得自己应是昏睡许久,醒来时,脑中短暂空白,一时记不清许多事,只是看到床帐红纱,窗外霞光血月,才缓慢明白自己是在魔宫的寝殿。
“尊上?”
“尊上醒了?”
“太好了,终于醒了!”
许多焦急的喊声和杂乱脚步声传来。
湮烬之微微侧眸,看到石崎与几位魔族长老纷纷挤在榻前,忧心如焚看着他。
这很放肆,往常没人敢如此大胆。
没等开口斥责,湮烬之忽然感到心口似残留的痛意在渐渐复苏。
“我……本尊什么时候受伤了?”湮烬之撑着坐起,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问石崎,“褚长溪呢?”
石崎神情微僵,“……尊上……说谁?”
“长溪……”痛意越来越清晰,湮烬之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他急需见到人,证明那确实是梦,他有些慌的抓住石崎手臂,“褚长溪,去把褚仙尊带来。”
石崎愣住了,动了动唇,发不出声音。
湮烬之瞬间大怒,“他在哪?告诉我他在哪?本尊自己去。”
“褚仙尊他……”石崎不知怎么说,只能缓缓跪下,身后长老见此也惊恐地跪成一排。
那时尊上让他们在魔窟口外等候,没有命令不准现身,可最终他们也没有等来尊上下令,只看到仙门中人陆续从魔窟撤离,其中有一人怀中似抱着……褚仙尊……胸前血洞,白衣被血染透了的,仿佛没了气息的身体。
石崎带人赶过去,雨雪都已经停了,魔窟深坑寂静到诡异。
只余下一场大战后的狼藉,满地血迹。
而尊上正极为狼狈地躺在血污中昏迷不醒。石崎当时不懂为何仙门中人没有趁机取尊上性命,现下却有几分明白了。
褚仙尊若死了,尊上他定是生不如死,哪还用得着动手杀他,尊上自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