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元娘被带到一处院落,本以为会见到谢景明,结果从马车上缓缓走下的人,竟是顾春和。
她怔了怔,好容易才没把“怎么是你”这句话说出来。
“柴大姑娘,好久不见。”顾春和微微颔首,“官家朝政繁忙,让我来和你说说话。”
短暂的惊慌过后,柴元娘很快恢复了冷静,虽然没见到想见的人,但顾春和心思简单,性子又软,比谢景明可好对付多了。
沉沉气,她决定先发制人,“你有关押我的旨意?”
“并无。”
“要把我交给官府审问?”
“柴大姑娘想多了,单纯说说话而已。”
由此看来,他们并未掌握实质性的证据,柴元娘几不可察地吁口气,转身坐在靠北的软塌上,与顾春和一南一北,隐隐有些对峙的感觉。
“我既非案犯,也非嫌犯,顾娘子却挟持我至此,院内院外层层侍卫把守,是何道理?”
疾声厉色说完,柴元娘闭上眼睛,长长叹出口气,语气带了诸多的无奈,“我们早放弃联姻的打算了,难道连回家都不行吗?”
顾春和笑了下,依旧是温婉中带着羞涩的微笑,和柴元娘印象中的她没什么两样,可不知为何,此时竟感觉有些刺目。
柴元娘恍惚觉得,她根本没有因为这番话受到任何的影响。
“柴家做了什么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顾春和走到软塌前,拔下头上的金簪子,挑了挑即将熄灭的残烛。
豆大的烛光逐渐变大,映亮了柴元娘的脸。
柴元娘皱皱眉头,很明显不喜欢太亮的光线。
顾春和重新坐回椅中,“我们没想强迫你留在京中,更不会拿你当人质威胁柴家,想回渝中也随你。不过我想,听完这些话,可能你就不愿意回去了。”
我们?柴元娘微微挑了下眉头,冷笑道:“你使人杀了我的侍卫,傻子才信你的漂亮话。”
顾春和笑着摇摇头,“许清是禁卫军都头,不是我能支使得动的,渡口也根本没有接应你的人,即便你顺利回到渝中,也见不到你的父母了。”
柴元娘猛地起身,“你们对我爹娘做了什么?”
顾春和沉默着看着她,那目光暗含着淡淡的悲悯,看得柴元娘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我们什么都没做。”她说,“正因如此,官家直到现在才发现,渝中柴家早已成了个空壳子。”
“去年你离开渝中后,柴老爷子便悄悄着手转移柴家的资产,官家明确拒绝联姻后,你父亲便以游学为名,带着族中子侄离开柴家。没多久,你母亲和你祖父大吵一架,后来去了庵堂,名为静养,实为软禁,她再没在任何场合下出现过。”
顾春和声音平缓而沉静,却如同窗外的夜色,让柴元娘周身发冷。
“你胡说,这种攻心话术我见多了,休想我信你一分!”
“柴老爷子应该很早就开始布局了,早到官家刚掌管边防军,他就开始替柴家考虑后路。”顾春和没有理会她,继续不疾不徐地往下说。
“三个岛的兵力,即便扳不倒官家,即便失去渝中这块地盘,仍可以在海外闯出一片天地,柴家的血脉不会断。”
“还没懂么?柴大姑娘,你已经成为柴家的弃子了。”
“不可能!打小祖父就夸我聪慧不属于男子,是他最得意的孙辈,但凡族中大事小情,他都会问我的意见,甚至还让我打理过一段时间族务。”
柴元娘眼睛烧得通红,愤怒地盯着顾春和,语速又急又快,好像在誓死捍卫着某个莫名之物。
这是她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