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能听见的话语,唯
一能为他打破那万籁俱寂的声音。他心花怒放,宛如鸟儿沐
浴着阳光。霍然间,巨钟的疯狂劲儿感染了他,他的目光变
得异乎寻常,就像蜘蛛等待苍蝇那样,伺候着巨钟晃动过来,
猛然纵身一跳,扑到巨钟上面。于是,他悬吊在深渊上空,随
着大钟可怕的摆动被掷抛出去,遂牢牢抓住青铜巨怪的护耳,
双膝紧夹着巨怪,用脚后跟猛踢,加上整个身子的冲击力和
重量,巨钟益发响得更狠了。这时,钟楼震撼了;他,狂呼
怒吼,牙齿咬得格格直响,棕色头发倒竖起来,胸腔里发出
风箱般的响声,眼睛喷着火焰,而巨面钟在他驱策下气喘吁
吁,如马嘶鸣。于是,圣母院的巨钟也罢,卡齐莫多也罢,全
然不复存在了,而只成了梦幻,成了旋风,成了狂风暴雨,成
了骑着音响骋驰而产生的眩晕,成了紧攥住飞马马背狂奔的
幽灵,成了半人半钟的怪物,成了可怕的阿斯托夫①
,骑着一
头活生生的鹰翅马身的青铜神奇怪兽飞奔。
有了这个非凡生灵的存在,整座主教堂才有了某种难以
形容的生气。似乎从他身上——至少群众夸大其词的迷信说
法是如此——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息,圣母院所有大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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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阿斯托夫:英国传说中的王子,其号角能发出可怖的声音。
方有了活力,这古老教堂的五脏六腑才悸动起来。只要知道
他在那里,人们便即刻仿佛看见走廊里和大门上那成千上万
雕像个个都活了起来,动了起来。确实,这大教堂宛如一个
大活人,在他手下服服贴贴,唯命是从,他可以随心所欲,叫
它随时放开大嗓门呼喊。卡齐莫多犹如一个常住圣母院的精
灵,依附在它的身上,把整座教堂都充满了。由于他,这座
宏伟的建筑物仿佛才喘息起来。他确实无处不在,一身化作
许许多多卡齐莫多,密布于这座古迹的每寸地方。有时,人
们惊恐万分,隐约看见钟楼的顶端有个奇形怪状的侏儒在攀
登,在蠕动,在爬行,从钟楼外面坠下深渊,从一个突角跳
跃到另个突角,要钻到某个蛇发女魔①
雕像的肚皮里去掏什
么东西:那是卡齐莫多在掏乌鸦的窝窠。有时,会在教堂某
个阴暗角落里碰见某种活生生的喷火怪物②
,神色阴沉地蹲
在那里:那是卡齐莫多在沉思。有时,又会看见钟楼下有个
偌大的脑袋瓜和四只互不协调的手脚吊在一根绳索的末梢拼
命摇晃:那是卡齐莫多在敲晚祷钟或祷告三钟③
夜间,时常
在钟楼顶上那排环绕着半圆形后殿四周的不牢固的锯齿形栏
杆上面,可以看见一个丑恶的形体游荡:那还是圣母院的驼
子。于是,附近的女人都说,整座教堂显得颇为怪诞、神奇
和可怖;这里那里都有张开的眼睛和嘴巴;那些伸着脖子、咧
着大嘴、日夜守护在这可怕教堂周围的石犬、石蟒、石龙,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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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②
③指早、中、晚三次宣告祈祷圣母的钟声。
这种神话中吐火怪物通常是狮首、羊肚、龙尾。
希腊神话中的女魔,谁被它看见,便立即化为石头。
声可闻;若是圣诞夜,大钟似乎在咆哮,召唤信徒们去参加
热气腾腾的午夜弥撒,教堂阴森的正面上弥漫着某种气氛,就
好像那高大的门廊把人群生吞了进去,也好像那花瓣格子窗
睁着眼睛在注视着人群。而所有这一切都来自卡齐莫多。古
埃及人会把他当做这神庙的神;中世纪的人会以为他是这神
庙的妖怪;其实,他是这神庙的灵魂。
因此,那些知道有过卡齐莫多的人认为,今天的圣母院
是凄凉的,了无生气,死气沉沉。人们感到有什么东西消失
了。这个庞大的躯体已经空了,只剩下一副骷髅;灵魂已经
离去,空留着它住过的地方,如此而已。这就好像一个头颅
光有两只眼窝,目光却没有了。
四狗与主人
话说回来,卡齐莫多对任何人都怀有恶意和仇恨,却对
一个人是例外,爱他就像爱圣母院,也许犹有过之。此人就
是克洛德·弗罗洛。
此事说来很简单。是克洛德·弗罗洛抱走了他,收留了
他,抚养了他,扯大了他。小不丁点儿,每当狗和孩子们撵
着他狂叫,他总是赶紧跑到克洛德·弗罗洛的kua • xia躲藏起来。
克洛德·弗罗洛教会了他说话、识字、写字。克洛德·弗罗
洛还使他成为敲钟人。然而,把大钟许配给卡齐莫多,这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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