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其二。
国民党军数量、装备、训练上的优势被共产党军队高出一筹的战略战术相抵
销,早已是无争的结论。据说,“委员长”在屡战屡负一败再败之后,曾气
得大骂部属无能,发出由衷的感慨:共党人才何其多,我党庸才何其多?科
班不如草台,官军不敌绿林,黄埔生打不过土包子,天又奈何!
群星争辉。格外耀眼夺目的几颗中有一颗叫“粟裕”。粟裕自谦:我只
是沧海一粟。他的老战友们说:在浩瀚的沧海上若能看见一“粟”,那这一
“粟”定是闪光的“金米”(红军时期,粟裕化名“金米”)。
解放战争,是粟裕军事才华大放光彩的时期,华东战场无数次生死鏖
战,均是由他与陈毅悉心谋划,具体组织实施的。
军事,是粟裕的终身职业。他像许许多多的专门家一样,精于本行却
拙于其他。
他不擅言辞,从不夸耀自己的过去,也不允许别人吹捧自己,他把在
华东三野时两让司令(与陈毅)的美德保持了始终。因此,他在世时,是属
于位尊而并不显赫的类型,直到他1984年辞世后,人们对他的赞誉歌颂才
如潮而来,悲恸哀悼缅怀的真情,感人至深。人们纪念他敬重他,一是他的
品格,二是他的指挥。他的品格高风峻节,他的指挥如诗如画。
粟裕指挥作战的特点是:不循常规,不拘一格,知险而进,险中求胜。
他认为,只要有超出一半胜率的六、七分把握,这仗就可以打,就值得打。
苏中七战七捷、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济南战役、以至稍后的淮海大战,
莫不如是。当他摘取了一个又一个胜利之后,人们对他心悦诚服了,始知他
走出的“险着”恰恰是事关全局的“妙着”。他求险,并非感情上的冲动和
直觉上的鲁莽,而是源于对敌我双方实力的精确计算,源于对各种方案反复
比较后择取最佳的魄力决心。
但在对台用兵问题上,一向作风果敢泼辣、决策履险犯难的粟总是否
过于谨慎了?高级将领中也有人窃议:如果在1950年6月朝鲜战争爆发之
前,破釜沉舟、举兵攻台,也可能..粟裕说:不行!金门失利的教训太深
刻。不重视血的教训就要流更多的血。
又说:中原逐鹿,两军对垒,“有把握”通常可理解为比50%再多一点
的能够打赢的可能性。而隔着一片大海作战,六、七分把握绝对不行,八分
九分也不行,非十分不可!
又说:大海平平,一览无余,未来的攻金攻台之战,是没有多少“巧”
可讨的,就是磨盘碾秤舵,硬碰硬。不但要有数倍于敌的火力、数量优势,
而且要有足够的船只,保证第一、第二甚至第三梯队的船只。还要懂得潮汐、
风向、登陆点的选择。
我们攻坚、野战是行家里手,但越海作战是外行,凭老经验想当然不
行,要吃大亏。
几十万人马上去了,可能一鼓作气一胜到底,也可能上不去,叫人家
反下来,那就是无路可退全军覆没。
拿破仑说过:懂得战争基本规律的人可以做将军。但也懂得战争特殊
规律的人才是聪明的将军。
※※※※※粟裕,正是一位不仅着眼于战争的一般规律,而且时时在
注意着越海作战特殊性的将军。
粟裕做指示,反反复复强调的就是两个字:纪律!
“这次炮击封锁金门岛作战,是máo • zhǔ • xí的战略决策,海军、空军、炮兵
参战部队,都由福州军区前方指挥部统一指挥,都要无条件地服从指挥,要
打就打,要停就停,令行禁止。不许各行其是擅作主张。”“发现特殊情况要
及时请示报告,任何人不得贻误。”“特别是处理美机、美舰,一定要遵守中
央军委的既定作战原则,不出公海作战,不主动攻击美机、美舰,严守自卫。”
“……”粟裕用坚强的理智抑制住欲望的诱惑,附加了诸多的限制词“不”。
他着眼于炮击金门最大的特殊性:这绝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军事较量,而是
一场政治仗。
※※※※※
瞄准那个海岛的弓弦,正在一厘一毫地绷紧。
6
7月21日,tái • wān海峡暴雨滂沱。
卅载未遇的一场特大降水福祸参半。
恶劣天候使得终日在福厦空域穿梭飞巡的tái • wān侦察机无法出动,为大
陆方面大规模的军事调动扯起了一道天然屏障。但老天爷的慷慨排泄也把闽
江、晋江、九龙江撑破了肚皮,陡然暴涨浊浪滔滔的江水像好不容易才逃出
牢笼的一群野牛,咆哮而去,横冲直撞,公路、铁路在它的践踏之下到处塌
方,遍体鳞伤;43座桥梁不敌重击,shen • yin歪斜,断骨折筋。
十万火急开赴战区的一支支摩托化炮兵部队在各处受阻。
※※※※※采访中,几乎所有的故事都是从那场下得人心烦躁、险些
误了大事的暴雨说起。
梁树森老人说:炮击金门,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敌手不是国民党也不是
美国人,而是龙王爷尿泡胀破了,落下来的一大堆麻烦和困难。
梁树森,一位牛高马大、耿直爽快的河北同乡。1958年任炮三师三十
九团团长,离休前任建阳军分区司令员。冒昧问起梁老高寿,他呵呵笑道:
挺好记,炮战那年37正当年。现在(1993年)把那俩阿拉伯数码倒过来就
得,刚好73,不中用喽。我又问:梁老,我曾往漳州干休所写信查找过您,
不知您..?他像一个不会掩饰的诚实的小学生:前后二封,通通收到。对
不住,我没回信。三十多年了,现在都什么形势了,还提打炮那段干啥?不
过您从北京大老远地来找我,陈芝麻烂谷子事还得说,哪段有用,您自己筛
吧。
1958年7月21日那个雨下得大哟,昏天黑地,倾锅倾缸。我一件衣服
晾在院里忘了收,警卫员以百米冲刺速度去拿,来回就那么几秒钟,浇了个
透湿,像刚从池塘里拎出来。大江小河全涨满了,浪头挟着漩涡,在眼前那
么打个晃就跑出老远,没了影子,好吓人。而且南方那雨不像咱北方,下得
越猛住得越快晴得越早,南方的雨虽说也有忽大忽小的时候,可就是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