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腰间的shǒu • qiāng,
tā • mā • de,与其叫海水呛死憋死,不如自己一枪..
远远地,传来尤志民痛苦地shen • yin,刺得他心好疼。突然间,他想到了
四个战友,想到了指导员的责任,便对刚才的想法感到内疚和荒唐。别忘了,
你是这个集体的主心骨,你可不能先垮了。要有牺牲的准备,但,就是死,
也得是最后一个!
他又一次呼叫每一个名字,提醒大家尽量靠拢,千万别叫风浪打散。
他的政治工作依然简短有力:坚持住啊。坚持就是胜利!
※※※※※
天光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尤志民确实坚持不住了。他本来就有严重的
胃病,被阴冷的海水浸泡一整天,又没有吃一点东西,肚子里像塞进去一只
刺猖,有千百根针在刺,在扎。他那一声甚似一声极其痛苦的shen • yin,听了真
叫人心碎。
季德山游靠过去,脸贴脸紧紧抱住形色枯槁、一阵阵发抖抽筋的尤志
民,说:老尤,来,我们暖和一下。
季德山像一叶小舟仰躺着,让尤志民压到自己身上,给他暖胃。一个
浪头打来,季德山喝下一口海水,又一个浪头打来,再喝下一口海水,但是,
他紧紧搂住尤志民,双臂没有松开,微弱的体温,从一个躯体传导至另一个
躯体。经受了战火生死考验的战友情兄弟爱,从一颗心传导至另一颗心。狂
涛怒浪应该懂得,它可以埋葬掉物质的人,但它永远不可能淹没高尚的魂灵。
季德山直到精疲力竭,被海水呛得昏迷呕吐,才不得不听任尤志民从
身上滑下。
守在一旁的李茂勤游过来,接替了季德山的工作。
李茂勤不支,周方顺、赵庆福又游了过来..
天完全黑了,风浪比刚才更大,相互离得并不远,呼叫应答都听得见,
但就是看不到对方的身影,而且,无论怎样努力,再也靠不到一块。
“老周,老周,我胃疼得厉害!”几十米之外,尤志民又在痛苦shen • yin。
“志民,坚持住,我马上游过去!”“老周,保密员那里有我二百四十元
钱,四十元交团费,二百元给我母亲邮去,叫她不要伤心。啊,我不行了..”
“志民!志民!”四个战友都在叫。
一下子,连微小的shen • yin也听不到了,回答只有浪涛的节奏单调分明的
拍击。
四条汉子热泪纵横。
※※※※※
二十六年之后,刘建廷老人回忆说:不论什么时候,一想起175,最让
人动感情的是尤志民。他是福建石狮人,身体瘦瘦的,个子高高的,篮球打
得不错。那时一个高中毕业生在部队就是文化比较高的了,尤志民作为知识
分子,在临死的时刻,想到了母亲,想到了组织,四十元钱还要交团费,这
个精神今天看,仍然很伟大呀!四十元钱,今天能算什么,现在大款有的是,
万元户,几十万元户,百万元户都不稀奇啦,可那是1958年,四十元,那
就是一个普通战士的全部财产呀!事后,我们给尤志民的预备党员转了正,
对他是个安慰吧。但这么好的战士,当时宣传很不够,我是指挥员,这个事
疏忽了这么多年,我有责任。175,几十年了,没个说法,我也有责任。福
建石狮,我一直想去,见一见尤志民的母亲,安慰一下老人家。可直到今天,
我也始终不敢去。尤志民没个说法,175没个说法,我这个指挥员有什么脸
去见他母亲呀..说到这里,七十岁的老人双手捂住眼睛,失声啜泣。我的
心,被一种凝重而朴直、苍凉而炽热、老迈而童真的感情所强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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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如昨,像灯,高悬天空。
季德山冷得实在挺不住了,一下子丧失了信心,心一横,拧开了救生
衣的气孔,身子一点点往下沉。又奋力冲出水面,仰起头来,想最后看一看
这值得留恋的世界。
银光四射的月亮似乎蕴藏着什么深奥或浅白的哲理,只看了她一眼,
季德山就停止了愚蠢的行为,狠狠地咬自己的嘴唇,赶紧拧住气孔,继续漂
流。
李茂勤冷得牙齿打战,手脚抽搐,一个浪头打来,就喝几口海水,哼
叫一声。
他对前来帮助他的赵庆福说:你甭管我,自己游吧,我怕是不行了。
赵庆福说:老李,你看那是啥?李茂勤呛一口水,吃力地说:月,月
亮。赵庆福便不再说话,把两个人救生衣的带子结在一起,以免被海水冲散,
一手抱住他,另一只手划水。
李茂勤也不再说“不行了”,规规矩矩跟着赵庆福游。
周方顺也进入了半昏迷状态。一个浪头扑来,呛一口水,激冷一下,
醒了。浪头一过去,头一歪,又开始昏睡。就这么睡着、醒着,醒着、睡着,
恍伤中感觉一直在扯着脖子呼喊:季德山、李茂勤、赵庆福,向月亮游!
人,存在于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不能没有希望。一位诗人写道:希
望/是寒冬里的报春梅/是支撑大厦的柱和梁/是荒漠里的一眼井/是海燕
搏击风云的钢的翅膀..1958年8月25日深夜,对于几个在茫茫大海上已
整整漂流了三十几个小时的落难者来说,希望,没有一点诗情画意,就是那
个与往日一般无二、普普通通的月亮。
几个人都说,那天晚上如果是个无月天可就坏了,八成要绝望,怎样
也坚持不到最后了。
看到了月亮,心里就有安慰,有个盼头,就好像离祖国、大陆、家乡、
领导和同志们不太远了。
※※※※※
浪,像一条长长的木板,横拍过来,又一次把周方顺打醒。他猛地睁
开眼睛,好像看见有白色的东西在前面晃动,揉揉眼珠使劲看,没错,是一
顶白色篷帆正从一片圣洁温柔的月光中缓缓摇来!精神一下子振作,使足了
力气呼叫:渔船!渔船!
那船毫无反应,却椿桅稍侧,后舵微转,在他眼前划一个半圆,像一
阵风,从天空和大海的两个月亮中间驶出去,走进一片黑暗。
还好,后面又有一艘如仙船飘然而至。周方顺掏出shǒu • qiāng连打4发,以
期船上渔民能够发现。准想,那船却突然加速,兔子遇到狼般撒腿开溜。
他娘的,生生能把大活人气死。
再看,后面还跟着一条呢。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因为,环顾四周,显
然看不到第四条船的踪影。
周方顺不再喊也不再开枪,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阵猛游,靠近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