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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一天如流水般流逝。
裴珩的症状趋于稳定,偶尔管从医生办公室回,面上露出分轻松,与他的聊天,叶珏得知裴珩的信息素活跃程度已经降正常水平。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这天就能出院。
“太好,回的话正好赶得上月考。”叶珏站在走廊上,若所思道。
管失笑着摇摇头:“这话倒是和少爷说的一模一样。”
“哦?”
“少爷也说回学校第一件事是帮补习缺失的课,”管揶揄的看着他,“要是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一定要问少爷,他很关心的成绩的。”
叶珏顿住,“好,我先看看班长。”
“那我准备午饭。”
许是担心裴珩知道自己的病情不利于恢复,这天和裴珩身体关的情况,管都是私下里告诉的他。
接二连三的好消息传入耳里,叶珏只要寻机,便似若无的问系统该怎么告诉其他人裴珩身体快要崩溃的事。
系统给出的借口五花八门,心思想都是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
推开病房门进,房内灯光昏暗,只开柔和的床头光。
温暖的光晕洒在裴珩的侧脸,他靠在床头,阖着眼,五官清隽如玉,发丝如墨一般乌黑,在灯光的覆盖下,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苍白却又显出分漫不经心。
听开门的声音,裴珩抬眸看:“回,管找说什么?”
想起管说过的不要让裴珩知道自己病情的话,叶珏心的怀疑越扩越大。
他现在不确定管是不是被主系统操控,裴珩虽然表面看起情淡漠,实际上是一个很主见的人,被裴当作继承人养这么多年,因为一个病情而郁闷吗?
何况管在大族待一辈子,哪里的胆子,敢欺上瞒下?
大脑深处一个地方一直活跃着,叶珏知道那是主系统藏身的地方,只要它是清醒的,那里就一直活跃。
“管说的病情转好,马上就能出院。”他俨然一副被高兴冲昏头脑的模样,直接把管三令五申不要告诉裴珩的话说出口。
裴珩神色稍顿,忽然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管呢?”
“准备午饭。”
“这天很少见他的人影,”裴珩说:“原是在忙出院的事。”
叶珏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要拉开帘子吗?”
八点多的天已经大亮,裴珩因为身体的原因才醒,醒后便一直靠在床头醒神,屋子里全部的光线都自他床头的小夜灯。
“唰”。
帘子一拉,明媚的阳光倾洒而入,a城的阴雨天已经过,这天天色大好,天空一碧万顷。
楼下的草坪地里不少出散步、晒太阳的病人。
叶珏收回视线,转过身时,发现裴珩次阖上眼,线条狭长的眼睛内勾外翘,睫毛在眼下覆下一层阴影,晦暗不明。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调低病床的高度,为他盖上被子。
裴珩没睁眼,话却含着笑:“麻烦。”
他拍拍叶珏的手,像是察觉叶珏心底的不安,低不可闻的安抚:“我没事。”
话音刚落,他便蹙着眉,陷入沉睡。
这天,裴珩的睡眠时间越越长。
虽然从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就凭他这么久才察觉管私下一直在联系他这一点,便足以说明他的精神状态很疲惫。
叶珏坐在看护椅上,陪着他。
心里什么都没想,却溢出分不自觉的焦虑。
宿主,见时机已,系统开口,要看看之前见过的那个小姑娘吗?
“小姑娘?”
就是之前在电梯口见过的那个,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小姑娘。
叶珏知道它说的是谁,这天在医院里,他总能见一个被妈妈抱在怀里,没头发的十岁小姑娘。
小姑娘头顶生命倒计时十天的数据,手腕上戴的却是表明病情算不得危重的黄色手环。
算算看,今天就是第十天。
他顺着系统的话往下问:“怎么?”
系统说:病情突然加重,现在在icu里,我看宿主好像很喜欢那个小姑娘,要不要看一看?
小姑娘声音很甜,每次见叶珏都高兴地叫一声“大哥哥”。
叶珏心情沉重,点头:“好。”
他轻手轻脚的离开病房,走之前为裴珩倒杯水,放床头。
……
病房沉寂下。
许久,门被推开。
管走进,面露忐忑:“少爷。”
病床上,‘虚弱’的裴珩睁开眼,眼里丝毫没困意,一片清明,他坐直身子,语气微沉:“他哪?”
“陆少爷又看那个小孩。”管答。
早在叶珏和小孩第二次“偶遇”时,小孩一的信息就被管呈给裴珩。
同样的信息素失衡综合症,只是小孩因为分化太早,腺体没发育成熟,又因为今年才十岁,根本没相匹配的alpha可供依赖,所以才进医院。
之前的病情一直很稳定,也一直稳定下的态势,可这个档口叶珏却能经常在医院各个角落偶遇这一人,事情显然不对。
裴珩神情莫测,修长的指尖摩挲着纸页,纸页上,小孩的一寸照片灵动可爱,扎着羊角辫,头发乌黑茂密,肤色是健康的蜜色,充满朝气。
管犹豫着开口:“少爷,您是在怀疑陆少爷吗?”
这句话他问的很艰难。
从入院第二天,裴珩要求他演一出背主的戏开始,管就觉得裴珩和叶珏之间应该是发生什么矛盾。
他心为这两个孩子解开矛盾,可裴珩心思深沉,胸城府,仅凭他一两句话,根本撼动不他的想法。
何况他也不明白裴珩为什么怀疑叶珏身上,先是监视他每一天的动轨迹,是在他面前表现得一天比一天虚弱,现在过分,直接卧床不起。
如果不是知道裴珩的病情的控制住,而且在慢慢转好,管恐怕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他一个知情人都忧心忡忡,别提对裴珩格外上心的叶珏。
这简直像一出没头没脑的恶作剧。
但他又不能明着谴责越活越幼稚的少爷,只能委婉道:“我问过医生,您的病的是突发症状,不是别人意诱导或者刺激。”
这个别人,自然指的是‘被裴珩怀疑’的叶珏。
听出他话的潜意思,裴珩抬眸,不冷不淡的睨他一眼:“我没怀疑他。”
那为什么总要在叶珏面前表现得那么奇怪?
这话管还没问出口,裴珩便道:“出吧,午饭加道清炒虾仁。”
心底的忐忑诡异的平复下。
管想叶珏一吃虾仁就满足的模样,忍不住一笑:“好,我这就吩咐。”
他关上门,感叹自己多想多错。
……他们少爷这幅模样,哪里是监视。
分明是保护。
*
叶珏五楼。
五楼是手术区,远远地,他便看见手术室的灯在亮着,门口冰冷的长椅上,坐着一对面色惨白的夫妇。
这里充斥着绝望与悲伤。
医院的墙听过比教堂多的祷告,小孩的妈妈是一位朴素的妇人,眼神麻木的握着胸前的十字架,嘴里念念词,那张布满苦难的脸上皱纹滋生,蜡黄的皮肤显得营养不良。
这个庭因为一个患病的孩子支离破碎,可他们从未想过放弃过孩子。
脚步声惊动人。迟钝的抬头,看见叶珏。
“……小陆啊,”泪水不知不觉的滑下,人连忙擦,双目通红的对叶珏说:“怎么?”
“我准备楼下买点东西,抬头就看见们,”叶珏坐身边,和沉默不言的男人打个招呼,道:“陈叔,陈婶,媛媛没事的。”
人捂住嘴,无助的哭声溢出,泪如雨下:“不小陆……的不……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
意外发生的很突然,陈婶说今早只是医院食堂给儿媛媛买碗粥,回儿就进icu,医生刚刚出和他们说大致情况,媛媛的病情突然恶化,他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对陈婶而言,这注定是个难忘的一天。
这一天,一直以的精神支柱倒塌,这个一辈子都麻木不仁、为生活忙碌奔波的人,次面对命运的折磨。
哭的不能自已,匆匆起身,洗手间。
长椅上只剩下叶珏和沉默的陈叔。
媛媛住院这么久,这是叶珏第二次见陈叔,魁梧高大的乡下汉子红着眼眶,闷不吭声的咽下所苦涩。
“陈叔。”叶珏接杯温水,递给他。
陈叔接过,温热的水软化他的心脏,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说:“我不该走的……我就该陪在媛媛身边,陪走这最后天。”
叶珏一顿,听他继续说:“媛媛生病,我们砸锅卖铁才凑够的手术费,我怕孩子妈担心钱的事,出打两份工……我没文化,码头搬货,一天能挣两百,媛媛病情又一直稳定,医生说今年过年就能出院。”
他停停,抹把脸:“我想着时间还那么长,我先把欠别人的钱还上,好好陪媛媛……谁知道孩子妈今天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媛媛不好……”
生老病死,皆由天定。
陈叔落泪,他应该是农村最为常见的男人形象,吃苦耐劳、带着大男子主义,却生活的风雨挡背后,沉默的为人提供所好的一切。
“怎么这么突然呢……”他抖着手,魔怔似得不停地说:“怎么这么突然……我不该走的……我该一直陪着媛媛们娘俩,都是我的错……”
叶珏连忙抽出纸,塞进陈叔手里,艰涩的说:“陈叔,冷静点,要是倒下,婶子该怎么办?”
这句话撑起男人。
陈叔木着脸擦掉眼泪,“对……说得对……我得撑着,我不能倒……我还得陪着们娘俩……”
脑海里,系统叹息着出声:宿主,不是一直问我媛媛得的是什么病吗?
叶珏不动声色的直起身,“说。”
媛媛得的也是信息素失衡综合症,系统道:年纪小,分化的却早,分化过程出岔子,信息素一度失衡,乡下人不讲究这个,只以为是身体弱,等媛媛在学校晕倒,陈人才发现问题多严重。
媛媛的诊断报告我看,前期的诊断结果一直是信息素持续稳定,马上就能出院,后期病情突然恶化,才戴上黄手环,前天医生还说病情稳定下,但是信息素不比身体的其他部位,一旦出稍许差错……
它的未尽之意,叶珏已经明白。
系统说这么多话,无非就是在给他打预防针。
它倒像是个的为叶珏着想的好系统,声音都不跳脱,反而变得沉重:宿主,看陈人现在后悔不迭的样子,陪裴珩走最后一程吗?
……所以陈人的遭遇,竟然只是系统为他挑选的“前车之鉴”?
叶珏眼神冰凉,竭力压下心底的怒气,“我。”
哎,系统虚伪的叹息:我是希望直接返回现实的,毕竟现实里的裴珩还在等……只是现实是现实,虚幻是虚幻,如果的回,这个世界里的裴珩独自一人走向死亡,也不是想看的。
叶珏面无表情:“倒是解我。”
我只是知道重情重义。
这顶大帽子扣脑袋上,叶珏眯起眼。
陈婶已经回,陈叔揽着的肩膀,低声和说着话,他眼神悲凉,面上却一如既往的刚毅,撑起陈婶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