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感觉还好吗?”穿着喜庆的女人问。
身穿鲜艳的朝鲜传统婚服的舒夭绍,深吸了一口气:“……有点热。”
“麻烦再忍一忍,这是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了呢!”她是舒夭绍的化妆师,正将缀有宝石的黑帽子往舒夭绍的头上戴。
“您的婚服是我见过最精致最豪华的,大概美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热的话,您也再稍微忍忍吧。”
听着外面人声鼎沸的舒夭绍,忽然“嘶~”了一声。
“怎么了?”
“头发,扯到了,有点疼……”
“非常抱歉,”对方松了一松她的头发,“现在好些了吗?”
“好些了……”
舒夭绍看着镜子里的女人,精致的娃娃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眉毛弯弯,嘴唇红润,有圆形普通硬币大小精致的红纸,贴在她的额头,以及两个脸蛋上,据说这可以辟邪。
窗外有热闹的人声,那是前来参礼的宾客。
她又晃了晃脚,看着脚上的白袜子和精致绣花鞋,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
要结婚了呢,她和金光日,已经走到了婚姻的殿堂啊……
舒夭绍的心情很复杂,她现在是真正的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紧张、激动、期待、羞怯,还有,隐隐的不安。
起先,一切都很顺利。
金光日穿着传统的婚服,脸上难得的带着真诚又明显的笑意,甚至并不介意新郎团对他的亲近。
他踩过装有稻谷等粮食的麻袋,感受着脚下粮食的凹凸感,他知道,这意味着:在将来,他会和自己心爱的怀玉,过上稻谷满仓的生活。
他手里捧着木刻的大雁,感受着手上的重量,他知道,这木雁意味着:从今往后,他和怀玉,就会像是比翼双飞的大雁一样恩爱到老,永不分离。
……
种种复杂的程序过后,在众人欢声笑语的祝福中,舒夭绍终于被金光日迎上了婚车。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那么美好。
在车上,金光日也终于卸下了在“吃大桌”时候挂在脸上的不苟言笑。
他心中喜悦,面上便笑意粲然,回眸一笑,眼睛都带着莫名的光芒:“今天的怀玉,很美。”
他缓缓地、笃定地说。
他看着舒夭绍的眼睛,仿佛在发光,他的脸颊甚至有一些红晕,这是一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中的男生,这是他人生中最美,也是最单纯的岁月。
“那当然啊,现在是婚礼,婚礼上的新娘,可是一个女人人生中最美的时候。”舒夭绍闻言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她努力地放松心情,坦然自若的和他谈笑。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像是揪着一样,难受得紧。
舒夭绍忽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于是赶紧转移自己注意力地问:“虽然是朝鲜族的传统婚礼,不过,那个指环,日日你真的好好加工过了吧?”
“那当然,是我亲手设计的呢,一定不会让怀玉失望的……”金光日深深地凝望着舒夭绍的眼,满心满眼都是她,他的怀玉,他的新娘,他的——妻子。
今天过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要求她,真正做到——身体一分一秒都不和他分离,眼睛时时刻刻都看着他。
因为,她很快,就是他的妻子了。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去形容金光日的心情的话,那大概像是喝醉了酒一样熏熏然的雀跃。
舒夭绍心尖一紧,目录惊慌,她忽然说:“我想看一看那个戒指。”
“不可以啊怀玉,还没有到时间……”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刺!”急促的刹车声,失控的撞击爆发出了猛烈的动静。
翻滚的汽车,失声的尖叫,淋漓的鲜血。
车祸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令人猝不及防。
或许只是过了几秒,又或许过了十几分钟,一切翻滚的动静终于停止了。
大脑的嗡鸣也渐渐消失……
看着那个千钧一发之际,竟紧紧将自己护在怀里的人,金光日的心跳在这一瞬骤停,瞳孔紧缩——
“怀玉!!!”
那个已经彻底被刺目的猩红色覆盖的人,刺痛的是他的眼,凌迟的……是他的心。
舒夭绍只觉得很痛,很痛很痛,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的意识逐渐远去,又被一声震惊的、不可置信的、带着哭腔的“怀玉”死死拉住。
她能感觉到脸颊上那双熟悉的手的颤抖,能感觉到咸咸的眼泪滴答在额头的动静……
“怀玉,坚持住,不要睡,医生很快就来了,怀玉,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不要怕!”
舒夭绍努力地张了张嘴,她想说我没有害怕啊我日,你不要发抖好不好?不要哭好不好?
你在发抖,你在哭,我会心疼的……
可是,她却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连气音都无法发出。
仔细感觉了一下,原来是喉管被碎玻璃扎破了。
她还忍不住苦中作乐地想,比起什么体带异香,果然还是痛觉屏蔽之类的金手指更有用吧?就比如现在,痛得想要马上就去死呢。
“怀玉!怀玉,不可以,不要睡……求求你,怀玉!”那个熟悉的声音,在痛苦地,绝望地哀求着。
那悲痛万分的声音,让眼睛都睁不开的舒夭绍,竟从眼角,溢出了眼泪。
舒夭绍终究是忍着无尽的痛苦,努力地睁开了被粘/稠的血液糊住了的眼帘,只是视野一阵模糊,她只能感觉到金光日在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感觉到她的脖子已经被包裹起来了……
有些颠簸,有些吵闹,似乎是上了救护车,她被盖上了氧气罩子,竟然有一瞬间,充盈的氧气让她舒服得将要就此睡去。
然而看到她睁眼的瞬间,金光日马上凑了上去,用喑哑的嗓子不断地喊着她:“怀玉,不要睡,我们还没有完成婚礼啊,你还没有看到戒指呢,我亲手设计的,戒指,你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