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的不是你,是这些歹徒!”
就在这一瞬间,关祖混乱嘈杂的大脑,突然被劈开了一道光。
他顺着这道奇怪的光芒,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暮霭沉沉的阴雨天。
雨水细如牛毛,他身上却早已湿透,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抬头便是那座熟悉又陌生的墓碑。
他的啾啾,飘飘然地过来了,以灵魂的状态,轻轻地拥抱了他。
“错的不是你!”她说。
如此笃定。
她注视着他,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雨幕中狼狈跪地的孩子,又仿佛早已跨越了时空,温柔地凝视现在呕血不止,双目猩红的他。
“我的猪猪从来没有做错,你是在为民除害。”
不,不,我错了,啾啾,我错了!求求你,不要……
“不要感到后悔,我为你的优秀和勇敢感到骄傲,你是我此生的荣耀。”
啾啾!关祖泪如雨下,他仍跪着,无法转身,无法回应,只能在心里疯狂否认,却也于事无补。
“我不恨你,一点也不。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别恨自己。”
可是我不要别的,我只要你啊,啾啾!求求你,别那么残忍地对我,求你了——
“为我报仇,不要迁怒其他人。”
一切戛然而止,那阴霾重重的过往,瞬间如镜面碎裂,他重新回到了嘈杂混乱的事故现场,抱着那块巨大的琥珀。
“为我报仇。”
……我知道了。
他缓缓松开了手臂,松开了那个他一直紧抱着不肯放开的琥珀,琥珀里静静地躺着他深爱的人。
关祖垂下眼睛,眼眸宛若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我当然,会为你报仇。
我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胆敢伤害你的人!
关祖胃痛到痉挛,脑中尖锐的嗡鸣抵达了顶峰,他彻底昏厥过去。
他醒的很快,在被抬上担架的时候就醒了。
抬头,夜幕已降临。
“你胃壁血管破裂大量出血,现在必须做手术了……”
关祖没有理会旁人的话,缓缓下了担架,他像是一具傀儡,机械地抬头,看向了天空。
夜色凉薄,不见月光,唯有点点碎星,就这般孤零零缀在那靛蓝的天幕上。
关祖的目光,比那孤星,更冷。
胃依然在疼。
像是有一把毒火在灼烧,痛断肝肠,不过如是。
然而□□上再多的痛苦,也无法抵不过他胸臆间极致的悲恸……与绝望。
突然,一声声“咻咻咻~”的长鸣打破了这灰色的世界。
“砰砰砰——”烟花炸响在靛蓝的夜幕中,绽放出了一道又一道极致的光芒,流光溢彩点亮了这片灰暗的夜晚。
“烟花?!”人群绝望的哭嚎停滞了一瞬,众人皆怔怔地抬头,看向了天空。
在这片弥漫着绝望与悲恸的火光中,人们看到了点亮了黑夜的极致绚烂的烟花,五光十色,宛如千万种盛开的花朵……
然后,他们看到这漫天烟花忽然变了,再一炸开,那烟花竟然是粉色的猪猪脸!呀!那是熊猫!那是爱心的形状……
在这漫天粉猪和熊猫的烟花中,赫然传来一声巨响,再定眼一看,天幕的烟花组成了完美而流畅的字体——
关关雎鸠,天作之合
像是怕短暂即逝的烟花,不足以让人们看清似的,这一排字反复又炸响了数遍。
最后像是献上了压轴大戏,天幕的烟花再次突破想象力,换了一排崭新的字体,穿插着爱心的形状——
蔺琯玖,嫁给关祖
呕心沥血所设计的烟花,用以向她庄重求婚,可她……再也看不到了。
关祖捂着胃,失声痛哭。
漫天的烟火,凌凌的寒夜,他仰首,无声嘶哑,悲鸣不绝。
陈国荣的不败传奇被打破,跟随他多年的警队精英无一存活,这样的新闻,点爆了整个港城。
记者们终于守到警方公开的记者会,由北区总警司接受采访做汇报。
结果群拥而上的记者们竟然发现,这位一向被媒体讥讽为“端架子”“死要面子”“装模作样”“装腔作势”的北区总警司,竟然在无数闪光灯下,数百□□短炮中……哽咽落泪。
这位一向好面子的总警司,仿佛一夜之间就老去了,背脊佝偻,他双手捂脸,当着记者的面,嚎啕大哭。
一时之间,所有抢头条的急功近利,都似乎被冰水浇灭。
他们当然知道这次牺牲的警|察都有谁,里面就有这位总警司的女儿,即将成为他儿媳妇的女警蔺琯玖。
他女儿牺牲了,他妻子受到刺|激,当场昏厥,至今未醒,他儿子胃壁血管破裂,导致大出血,甚至呕血不止,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而他,却还要站在这里,猩红着眼睛,强忍着悲痛与泪意,为众人作报告,接受采访。
所有的新闻头条,似乎放弃了追究陈国荣的过失,反而倾向于对牺牲的警|察们的人文关怀。
他们都是年轻的警|察,他们有的人孩子才刚上小学,有的rén • qī子即将临盆,有的老父母刚来港城……
他们是丈夫,是儿子,是一个家庭的牵挂。
其中被大肆报道的,却是那具琥珀女尸蔺琯玖与关祖的婚事——
“据悉,此次案件是有针对性的报复警方的打击报复。”
“女警蔺琯玖本来请假了,却在看到陈国荣的新闻后,义无反顾地加入任务,她未婚夫,警队的另一精英关祖,本打算当夜向她求婚。”
“昨日是关sir的生日,也是他准备了多年的盛大求婚,可惜新娘惨死当夜。”
“前所未有的烟火盛宴,港城摩天大楼的一致祝福,只是斯人已逝。”
“群情激愤,警方必须要对此次极端恶劣的屠警事件作出有力的反击!”
“陈国荣本来也快结婚了,可他妻弟也在这次意外中牺牲了。”
距离那个轰动港城,一度令整个警队都蒙上阴影的屠警事件,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慢慢地变得平静,警队一直想办法将那群歹徒缉拿归案,但是跨国办案的难度非同一般,所以渐渐地,大家都似乎不再愿意提起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