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感觉,实际做又是另一码事。你未必会觉得难受;相反,你会很骄傲,特别是一对一,对手也有机会的时候。两人不过扔一个帽子的距离。这就是“猎人”的乐趣。詹姆斯·希布朗,其访谈收艾尔·桑托利,《生命的全部:三十三名越战老兵口述实录》(纽约,1981),页98—99。
shā • rén是危险的,所以才让人“神驰”。迈克尔·黑尔,《战地直击》(伦敦,1978),页199。就好像“第一次xìng • jiāo”,“是有痛感的”,然而在男兵看来,“那痛感或可与xìng • gāo • cháo媲美”。菲利普·卡普托,《战争流言》(伦敦,1977),页268(还有页ⅩⅢ及ⅩⅤ)及詹姆斯·琼斯,《惨淡的红标线》(纽约,1962),页197。用一名黑人穆斯林海军陆战队员的话说,就是“我喜欢射杀。看到越南人中弹,我岂止激动,简直连性冲动都被撩拨起来了”马可·贝克,《那片土地:亲历者眼中的越战》(伦敦,1982),页51。或见理查德·博伊尔,《龙之精华:美国陆军越南折翅记》(旧金山,1972),页70及阿瑟·布朗,受访于雪利·迪克斯,《由越南到地狱:与创伤后精神压力症患者的访谈》(北卡罗来纳,1990),页132。。
第一部分:战争欢愉战争欢愉9
半自传材料吐露的情况也差不多。比如詹姆斯·琼斯的《惨淡的红标线》(1962)里就有交代。多尔杀死了平生第一个日本兵。这样的“杀戮”让他兴奋,部分是因为能精准地撂倒“黄种、矮小、龌龊的日本杂种”使他很得意。在他看来,这就跟“初次xìng • jiāo”一样。更引起我们兴趣的,是多尔的快乐竟是建立在罪感之上。他已经犯下了大罪——他以为甚至坏过qiáng • jiān——可shā • rén最吸引他的正在这里。他自觉可以免受任何外来势力的规约,没有人可以因此惩罚他。不夸张地说,他shā • rén没人敢盘问。一念及此,他就想笑:那种感觉“既无聊又刻毒,有点卑鄙,却颇能满足人的虚荣心”。詹姆斯·琼斯,《惨淡的红标线》(纽约,1962),页197—198(另见页300,356及438)。凡人,在逾越最高道德戒律时总会感到莫大的愉快。
我们在下一章将会看到,飞行员较他人更易嗜杀成性。在《翅翼之战:空中绝杀》(1918)中,空军少校威廉·艾弗里·毕晓普认为,拿德国人练枪法“实在有趣”,因为他“爱”看德国兵抱头鼠窜的样子。空军威廉·毕晓普少校,《翅翼之战:空中绝杀》(伦敦,1918),页9。连飞行员手下的机械工也狐假虎威,夸耀“自己”主人如何“击中德国佬”而别人的主子却不能够。詹姆斯·麦卡登,《怒飞》,1918年首版(伦敦,1930),页171。二战中,“鲍勃”说自己曾因击落一架德军飞机而“洋洋得意”,主要是因为这说明其“技术”有所精进。“生活还不算太糟,”他回想到。“鲍勃”,其访谈收空军阿索尔·福布斯中校、休伯特·艾伦少校,《驾驶战机的小伙子们》(伦敦,1942),页84。凡是飞行员都会承认,杀了人后“感觉会好很多”,而且大家会“互相拍打,算作鼓励,再大叫几声,以示高兴”。见穆尔、亚历克·吉布的访谈,收空军海克特·伯莱索少校,“两个人在二十二分钟”,收《滑流:英国皇家空军文选》(伦敦,1946),页10—11。德机驾驶员非死即伤,机舱后座满是血污,让人看着就“悲从中来,不免憎恶”,但“当时那股兴奋劲”没有飞行员能否认。海克特·伯莱索,《战事记录:一空军飞行员的故事》(伦敦,1943),页54,署名“约翰”的飞行员信件,1940年(不确)4月10日。上天后那种威权在握的感觉特别好,一名人称“杜蕾斯”的飞行员证实说。他很认真地说:
我开了火,子弹的呼啸声盖过了发动机的声音。这跟陆军普通的维克兹式机枪可不同。动静要小很多!要是这八架勃朗宁一齐开火——嗬,那气派!那烟冲着座舱就来了,准保吓你一跳。喷气式战机驾驶员,人称“迪约雷克斯”,受访于空军阿索尔·福布斯中校、休伯特·艾伦少校,《驾驶战机的小伙子们》(伦敦,1942),页41。或见空军克鲁克上尉,《喷气式战机驾驶员》(伦敦,1942),页28—29及肯尼思·海明威,《飞临缅甸》(伦敦,1944),页68—69。
叙说故事
姑且不论士兵是否愿意坦承对杀戮的喜好,他们还是男人,这种身份由他们杀死的敌军数目的增多而强化。杀的人多,别的部队会嫉妒:“大家在比赛看谁shā • rén多”,1966年时驻在(越南)龙潭的美军上等兵菲尔·布蒂希克承认道。菲尔·布蒂希克,其访谈收加里·麦凯,《越南片断:澳大利亚士兵口述战史》(新南威尔士,1992),页99。另见无名老兵,其访谈收马可·贝克,《那片土地:亲历者眼中的越战》(伦敦,1982),页56。同是驻在越南的美军和澳军间的竞争就很激烈:曾有美兵讥笑列兵彼得·盖茨的部队杀敌不力,他在寄往澳大利亚的家信中就承认“这让我们有点难堪……很难说服美国佬,我们是世上自有罐装啤酒以来最好的队伍”。列兵彼得·盖茨,“家书”,1967年7月31日,页3,澳大利亚战争纪念馆藏。“只有‘大开杀戒’时才会有好心情”,驻越美兵安德鲁·特雷弗里在给他未婚妻的信中写道。安德鲁·特雷弗里,“与未婚妻书”,落款1969年5月1日,澳大利亚战争纪念馆藏。
对“杀敌人数”如此看重,人都以为是到越战才有的事。但这显然也是两次世界大战中许多战士的心声。在许多情况下得虚报数字,就像下面这首短歌所暗示的。作者是英国军功十字勋章获得者、陆军少校邦德:
我们杀敌少也有二十,
那会刚到干谷,
等实际清点尸体
所得仅只一具。引自陆军朱厄戴恩中校,《别动生涯》(牛津,1934),页246。或见培根,“侄儿拉尔夫及埃德蒙·科瑞克致叔父查尔斯·巴林坦爵士与内弟培根先生书信集”,拉尔夫·科瑞克信件,1914年12月20日,帝国战争博物馆藏;海军少将道格拉斯·布朗里格爵士,《海军战时信件检查员之泄密行为》(伦敦,1920),页188;亨利·科特尼,“书信集”,序号8/147,1916年11月26日,伯明翰大学图书馆科特尼藏书;陆军杰弗里·波勒德上尉,1914年10月19日,收劳伦斯·豪斯曼(编),《阵亡英军书信集》(伦敦,1930),页219—220;陆军丹聂尔少校,“致母书”,1914年12月26日,帝国战争博物馆藏;詹姆斯·琼斯,《惨淡的红标线》(纽约,1962),页300;陆军罗兰·欧文中尉,“家书集”,致父母书,1914年9月30日,帝国战争博物馆藏。
第一部分:战争欢愉战争欢愉10
当时的虚报人数,已被广为承认。陆军中尉罗兰·欧文在1914年10月13日给父母的信中以没有“趣事”相告为憾,实在是因为“谁都不可能所有东西都看到,确实知道的就更少了”。要想知道惨事,他接着说,得去问英国兵。比如有个士兵给他描摹了一桩近事,而事情发生时他是在场的,也就知道那人是在信口开河。陆军罗兰·欧文中尉,“家书集”,1914年10月13日致父母书,页40,帝国战争博物馆藏。当时的纪念品交换也很红火,二线士兵都希望换些钢盔、刺刀、步枪之类,好带回去向爱人炫耀,以证明自己并没有信口开河。尤金·斯莱吉,《与老友在珀莱琉和冲绳的日子》(纽约,1990)页120及托拜厄斯·沃尔弗,《军旅险恶:战败记》(伦敦,1994),页15—16。
虚报数字的风气尤以空军为盛,这是因为飞行员的地位与其击落的敌机数直接相关(实际上,敌机被击毁的很少)。一战的王牌飞行员、空军上尉艾伯特·保尔便曾向父母保证,休假回来一定告诉他们很多“奇闻趣事”,当然他也承认,在回来前,那些故事很可能会“变得更充实、丰满些”。吉尔南,《空军上尉艾伯特·保尔》(伦敦,1933),页45。二战中,英国皇家空军某基地的夜间飞行员虽从没见过空战,却一直把它挂在嘴边。有名飞行员曾评论说,“在时速400公里时掉头,你根本看不见吊舱,更别提后面还有架德国飞机盯住你的屁股不放了,”可这位夜间飞行员从没打过仗:日间战斗中队(他们倒是常有战斗任务)怎么说他就怎么说,也不管实际情形是怎样。帕特森,《战争、作业中的精神面貌:军队管理新法》(伦敦,1955),页88。
如此夸张地描述杀伤,与讲故事无异。之所以有“吹嘘shā • rén”的冲动,是因为百姓爱听。一个有趣的例证是引言中提到的威廉·威利斯1917年5月4日写给卢特勒尔小姐的一封信。威利斯知道,他的女通信人对打斗有自己的浮想,自己只有投其所好。他承认想把信写得“有趣些”,可也没有人可以指他说谎:“我写的都是实情。”这封信时而咋咋呼呼,时而平淡无奇,言语间的敏感还有悖常情。15000名德国兵冲了过来,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只有几百人,却打退了这帮人,他们因此损失惨重。我们杀呀杀,直到腻烦了这满眼的鲜血、尸体才住手。我一路杀来,已经记不得确切的数字了。上面让我们排往上冲,我们与敌人狭路相逢。他们果然和传言中的一样,非跑即降。这么多人没法生擒,只有统统杀光。平日学的拼刺刀,这会儿终于派上用场了。你想,我们就32个人,面对300来号敌人,却如此英勇,并制服了他们,难道不该引以为傲?本书收录的许多战场见闻,有许多相同的地方都可以在这封信中见到:比如逆境中取胜、对手全无斗志、shā • rén成百上千、引杀戮为豪等。杀了这么多俘虏,威利斯在叙述时丝毫没有顾忌(而且他似乎认为卢特勒尔小姐也不会有什么不安)。但与书中许多其他叙述不一样,他在无意中与所说的事保持了一定距离——在提到刺刀时,他避免提及“我”或“我们”,而是选择了“无主句”。威廉·威利斯,“致卢特勒尔小姐信”,1917年5月4日,澳大利亚战争纪念馆藏。这里指拉尼库尔特一役。
威利斯之急于讲故事和卢特勒尔小姐之乐于听故事,不只是他们个人的冲动。如果见面时就被问到,“你杀了多少德国人?”有些人会反驳,“能保全性命就不错了,哪还敢说什么杀敌?”锡德·肯普,“追念:西肯特皇家第六军团在1914—1916”,页44,帝国战争博物馆藏。可另有些人则乐于编故事,哪怕实有其事,也非得把死里逃生说成威风八面不可。因为要是拒绝作答,别人不免怀疑你的身份和能力。无名士兵访谈,收巴里·布罗德富特,《战时岁月1939—1945:全体加拿大人的回忆》(安大略,1974),页395。很少有父亲、丈夫或小伙可以抵住这种诱惑,不往强悍的战士形象上去靠的。
另有一些人,像越战时的杰克·斯特拉汉,情感日丰,直至作起诗来,赞颂毁灭之“美”,写“夏夜星空写意的色调”,还有“律动的爆炸/在夜空中劲舞”。在斯特拉汉眼中,弧光约翰·凯伦,《有枪有车:炮兵部队随军牧师的一天》(伦敦,1918),页21;劳夫蒂·拉吉,《一个人的朝战》(北汉普顿郡,1988),页52;威廉·梅里特,《河水回流的时候》(雅典,1989),页142。
比地震还要让人振奋,当你
被这可憎的冲击波撞上,只有笑,
方才意识到打仗还能这么有趣。杰克·斯特拉汉,“一道弧光”,收杰克·斯特拉汉、彼得·霍伦贝克、巴思,《越南文选:均衡视角》(费城,1985),页16。另见詹姆斯·伊斯曼、沃尔特·哈纳克、劳伦斯·帕泽克(编),《王牌驾驶员与空战大捷:美国空军征战南亚1965—1973》(华盛顿特区,1978),页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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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梅里特在《河水回流的时候》(1989)中抱怨,以前没人告诉他战争有如此画意,尤其是爆炸时声光辉映,甚至值得买票去看,“就像电影”。威廉·梅里特,《河水回流的时候》(雅典,1989),页102—103。也常有人以诗的语言谈论海战。1942年时,诺曼·汉普森正在英国皇家海军舰艇“康乃馨号”上服役。他沉迷于船体之“修长、灵巧”,试图以诗来抒发自己的感情:
请原谅如果所有洁净的和美好的
五彩华章和亘古就有的浩瀚
间或会凭妖娆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