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个子”)刺中,接着挑过肩头,直奔悬崖而去的。“真不相信有这么好的身手,”目击的炮兵感叹道,“但那个爱尔兰小个子直到几小时后仍活蹦乱跳,好像有魔法护体似的。”帕特里克·米,《在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当炮手的二十二年》(伦敦,1935),页190。挑尸过肩的记叙到处都有,以致1915年出版的一本官方手册建议教官,若士兵训练时有“‘翻晒干草’的倾向”,应及时劝止。“像用叉子叉谷物那样对待敌人,不光费劲,而且也没有必要,”手册编写者郑重其事地劝道。“教官篇”,《实用刺刀拼杀》(伦敦,1915),页14。
即便这样,也没人愿意舍弃刺刀独有的魅力。刺刀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地位,部分是因为一般人不了解现代战争的实际情况。新兵要等到亮堂堂的刺刀装上枪才感觉像个军人。帕默尔,“这事又发生了”,页7,帝国战争博物馆藏;华莱士·瑞本,《光辉篇章:加拿大士兵在迪埃普》(伦敦,1943),页37;斯蒂芬森,“与亲王等在佛兰德”,页2,帝国战争博物馆藏。美军炮兵上火线前不见了刺刀(理由很简单,重炮兵不可能有机会使它),还“颇闹腾了一阵”:他们抗议说,自己“长久以来一直想着能枪挑德国兵”。美军第11野战炮兵队,《从亚利桑那到擒杀德兵》(第戎,1919),页38。对许多当兵的人来说,白刃战才是“最真实的”。杰弗里·维克兹爵士,“书信文件集”,致母书,1915年4月19日,利德尔·哈特中心藏。“这种血腥的打法连海盗见了都会开心”,科林兹比·道森在一战中回忆说。科林兹比·道森,《战壕荣光》(伦敦,1918),页74。另见史蒂芬·格雷厄姆,《近卫团的列兵》(伦敦,1919),页140。“当兵的都想拼刺刀,都渴望它带给人的狂喜、那种你死我活的处境给人的震颤,以及对手下败将的不依不饶!”爱尔兰记者迈克尔·麦克多诺叹道。迈克尔·麦克多,《前线的爱尔兰人》(伦敦,1916),页80。另见页94—95。在离前线八丈远、不可能上阵拼杀的情况下,士兵们当然会在家信中插些想象,吹嘘自己不久前如何“见了血,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不会忘了后来刺刀上沾染的“血迹,还有头发”。培根,“书信集”,侄儿拉尔夫·科瑞克致叔父书,帝国战争博物馆藏。或见海军少将道格拉斯·布朗里格爵士,《海军战时信件检查员之泄密行为》(伦敦,1920),页188。二战时的例子,见托马斯·卡梅伦教士,《快乐的战士》(伦敦,1939),页23及华莱士·瑞本,《光辉篇章:加拿大士兵在迪埃普》(伦敦,1943),页37。很重要的一点是,从某种角度看,刺刀shā • rén还带有某种性暗示。例见迈克尔·麦克多,《前线的爱尔兰人》(伦敦,1916),页17—18。冲锋号吹响前,士兵们会边“抚弄”刺刀,边准备那血淋淋极乐时刻的到来,只等刀锋“插入”敌胸,“大股鲜血从心口喷出,落到枪口上”。罗伯特·麦凯纳,《透过帐门看去》,1919年首版(伦敦,1930),页87及90—91。他曾有首精心推敲的诗写白刃战,见其“写给勇武”,收麦凯纳,《诗集》(爱丁堡,1897),页47。所以男兵总是向母亲、姐妹、女友,而不是父亲、兄弟或战友讲述这种经历,也就不纯然是巧合了。
第二部分:武士迷思武士迷思6
在两次世界大战间的岁月里,英国军部放言,皇家陆军补给与运输勤务队、皇家陆军军医队、皇家陆军军需部队、皇家陆军财务队、陆军教育部队和陆军牙医队将不再装备刺刀(因为它们永远用不到刺刀),曾触犯众怒,扼腕叹息者也不在少数。刺刀,毕竟是“征战的象征,保住它也就保住了军魂,保住了军人的自尊”。见1936年1月及11月的信函、记事录,收伦敦档案局之战争部32/4453。很多人都相信,要击退蛮敌,还得靠这虽已过时、仍旧“威风八面”的战具。正是刺刀,奠定了英、美和自治领军队“不可战胜”的声名。《不列颠英雄谱》(伦敦,1914),页90,引自“都是英雄”,《每日快报》,1914年8月27日。或见陆军利奥波德·麦拉格伦上尉,《白刃战》(伦敦,1916),页4;《前线士兵战争速写集——卷一:从纳塔尔之战到克伦佐之役》(伦敦,1900),页178及全书各处;陆军桑顿中校、陆军沃特斯少校,《武器操练教具:关于即兴训练》(奥尔德肖特,1941),页17。土耳其人、意大利人只要瞥见刀锋的寒光,就会放弃阵地,不战而逃。锡德尼·达菲尔德、安德鲁·埃利奥特,《硬功夫:致地方军成员及英国军队士兵》(伦敦,1942),页10;格迪斯上校,“书信文件集”,在达达尼尔海峡写的信,1915年4月30日,帝国战争博物馆藏;艾恩·艾德里斯,《沙漠纵队:一澳大利亚骑兵在加利波利、西奈和巴勒斯坦的战地日记》(悉尼,1932),页260;列兵弗兰克·莫利,“战地日记”,1915年8月15日条,(韦尔肯医史研究所)当代医学文献中心藏。刺刀,更是德国人心中永远的痛。“一个列兵”,《一个列兵的私人空间——英国新军某士兵日记选段》(伦敦,1941),页14;陆军阿切尔上尉,《战士:有关一战的一场武戏》(德班,1917),页37;陆军阿默少校,《地方军成员及军士总体战训练方略》(伦敦,1942),页37;巴特利特,《心理学及士兵》(剑桥,1927),页175;艾伦·迪恩,“蒙斯之战”,《男孩杂志》,3卷58期(1914年10月24日),页148;杰拉尔德·丹尼斯,“厨子的珍馐(1916—1918)”,1928,页67,帝国战争博物馆藏;艾伯特·迪普,《炮手迪普》(伦敦,1918),页63;阿瑟·恩普瑞,《首应:派驻柏林》(纽约,1918),页91;柯利·诺克斯,《都是英雄》(伦敦,1941),页213;《前线来信:(加拿大商业)银行官员在一战中所起作用之记录,卷一》(多伦多,1920),页17—18,列兵格拉斯哥来信;“秘密备忘录”,1941年7月21日,伦敦档案局之战争部199/3249;诺曼·肖,“书信文件集”,落款1916年7月14日的一封信,帝国战争博物馆藏。就连公认长于拼杀的日本人,对肉搏战也“提不起胃口”,见了刺刀,士气就丧失大半。锡德尼·达菲尔德、安德鲁·埃利奥特,《硬功夫:致地方军成员及英国军队士兵》(伦敦,1942),页10;“丛林战集”,二战时但无日期,页2,澳大利亚战争纪念馆藏54,923/1/5;琼斯,“丛林战概略”,1942年,页5,澳大利亚战争纪念馆藏。
直至越战(那时,火力早已替代了肉搏),冰冷的刀锋神话仍然大行其道。举例讲,一等兵罗德·肯萨尔沃是名步枪手,装备有M14式30毫米口径全自动步枪。即便如此,他还是记得第一次在敌控区值夜哨时:
天色开始暗下来,我心里也开始发毛……很自然地就给枪上了刺刀。我也不知道如果真有事会不会管用,但……至少看上去很吓人。海军陆战队一等兵罗德·肯萨尔沃,收奥托·雷拉克,《非是金戈铁马——海军陆战队在越南:口述实录》(堪萨斯,1992),页102。
如果一战叙事中净是刺刀上膛的步兵的话,之后他们就被战斗机驾驶员取代了。事实也是这样,即在人们的大脑中,总是把空战当作白刃战在技术上的对等。说起空战来,好像它和步兵冲锋或马刀陷阵并无二致。劳合·乔治曾称飞行员是“云端骑兵”。劳合·乔治,“举国言谢”,1917年10月29日,收乔治,《伟大的东征:战时讲演选集》(伦敦,1918),页148。另见格雷,《英国战机》(伦敦,1941),页3。驾机飞行“既刺激又不受约束,很让人满足;可以上窜下跳,肆意打闹,呼啸而过——就像西北边民的突击队从山崖突降”,肯尼思·海明威这样形容自己1944年在缅甸的作战经历。肯尼思·海明威,《飞临缅甸》(伦敦,1944),页67。新西兰人科林·希森讲了自己一次在越南架直升机组成紧密队形参战的情形。“恐惧消失了”,他回忆说,
突然间我有如神助,又信心百倍起来。就好像在骑兵队里,手持马刀,向敌军冲去……我握紧了步枪,急于赶赴战场,与敌人作战。科林·希森,《伤兵:越战真体验及精神创伤》(奥克兰,1993),页32。
第二部分:武士迷思武士迷思7
直升机编队很容易被人想象成冲锋陷阵的骑兵队,像在影片《现代启示录》中一样。
蓝天是现代科技与传统武士情怀结合最完美的地方。精彩的阐述,见乔治·莫瑟,“空中骑士与征战光环”,收罗伯特·欣德、海伦·沃森(编),《战争:残忍然而必须?机构暴力根基谈》(伦敦,1995),页132—142。飞行员无一例外都是志愿兵,他们训练有素。空军的崇高地位和声望意味着他们有很好的晋升和受勋获奖的机会。官兵间的关系也要较其他军种融洽,集体认同感也强。战友间依赖度尤其大,比起步兵间关系更密切,也更易于识别,所以集体荣誉感尤其强。在空军基地,就像生活在一群宿营的大孩子中间。恶作剧,狂饮作乐,拿啤酒洗胃、灌肠,抛扔家具,那是这帮“大男孩”凯旋后在兴高采烈地庆祝。空军阿索尔·福布斯中校、休伯特·艾伦少校,《飞行员小伙子们》(伦敦,1942),页110—114。
空战很受士兵的欢迎。二战中美国有过调查,结果发现四分之三的战机驾驶员愿意继续征战,而步兵的数字只有五分之二。同是飞行任务,与“人”关系越大,愿意执行的人比例越高(二战中曾有人问美军飞行员:“如果可以重新来过,你还会选择空战吗?”有93%的战机驾驶员答“是”,轻型轰炸机驾驶员为91%,中型轰炸机81%,重型轰炸机只有70%)。塞缪尔·斯托弗等,《美国大兵:战时与战后,卷二》(普林斯顿,1949),页333及335。问及的飞行员,驾驶重型轰炸机、中型轰炸机、轻型轰炸机和战斗机的分别为351、242、200和654人。有名轻型轰炸机驾驶员说“看到地上的人四散跑开”,不免觉得“好笑”,但“看到古城被我轰炸后满目创痍的样子,不禁神伤”。空军哈罗德·普赖斯少尉,“日记”,收布瑞亚坦·格林豪斯(编),《执拗者说:加拿大两飞行员一战日记》(渥太华,1987),页250,1917年12月17日条。空中猎手乐于“潜近”目标。詹姆士·麦卡登在击中一名德国佬后说:
我想,这是我最成功的一次。悄悄追踪猎物,再圆满地干掉他,此时的成就感无法形容。詹姆斯·麦卡登,《怒飞》,1918年首版(伦敦,1930),页203。但他也承认看到尸体时,不免感到“非常非常遗憾”。他更愿意在“德国佬的家园”作战,那样看不见“结果”。
罗德里克·克里斯霍姆是二战时英国皇家空军的夜机驾驶员。1941年3月13日,他击落了两架敌机。克氏后来写到,这种经历简直“无与伦比”:
下半夜怎么也睡不着;以后几天一直在说这事;连着几周脑子里没有别的……这真是件美事,想来就让人陶醉。罗德里克·克里斯霍姆,《夜幕》(伦敦,1953),页71。
同样的,喷火式战斗机驾驶员、空军上尉克鲁克也说,“战斗即将打响的那一刻”是“人生最荣耀、最激动的时刻”。看到飞机坠落,他被“彻底吸引住了”,以至目不转睛。空军克鲁克上尉,《喷火式战机驾驶员》(伦敦,1942),页28,30—31及75。肯尼思·海明威曾俯冲轰炸地面的日军:“啊,爽……呵,太爽了!”他叫着,讲起当时的“兴奋”不亚于在晴朗的春日早晨品呷香槟的乐趣。他自觉“有无边的快乐——好像回到了古时纵酒狂欢的秘密祭神仪式!”肯尼思·海明威,《飞临缅甸》(伦敦,1944),页41—42及68—69。连越战时期的反战诗人像威廉·西蒙,也同意从空中shā • rén之壮美崇高。在“吾乡”中,他写道:
每日行走云间,挥舞镰刀在这铝的时代,
shā • rén机器银色装裹:炼狱之火如雨天降。威廉·西蒙,“吾乡”,收拉里·罗特曼、简·巴里、巴兹尔·帕奎特(编),《情感与理智的胜利:越战老兵诗集》(纽约,1972),页42。
武士风度及技巧
三种武士都显现了某些骑士规范(或公认的礼仪和行为举止),这既包括体面作战、怜悯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