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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杀手养成杀手养成8

向新兵灌输爱国、政治信念也很重要。认为士兵不过是“一捆条件反射的神经束、一个胃、一个生殖器加一双脚”的传统观念,认同者已日见其少。迪克森·韦克特,《咱们的小伙凯旋时》(马萨诸塞,1944),页482。对其有鞭辟入里的述评,见麦肯齐,“士气和事业:改变一战英国远征军看法的运动”,《加拿大史学杂志》,25期(1990),页215—232。要是不想被人当作“暴徒、或有着犯罪情结的精神病患者”,每名士兵都要明白为什么要打仗。迪克森·韦克特,《咱们的小伙凯旋时》(马萨诸塞,1944),页482。纽约精神病学家伦纳德·西尔曼认为应向美军士兵传递

明确、固定、衷心认同的理念,要他们保家卫国。美国政府应向他们灌输对战争意义的官方、热情的具体阐释,既要强调其个人福祉,又要激起对敌人的仇恨,还要点燃对美国信念的虔诚信仰。伦纳德·西尔曼,“士气”,《战时医务工作》,3卷5期(1943年5月),页498—502。类似的言语见陆军马丁·施泰因上尉,“神经官能症和集体诱因”,《美国陆军医疗部简报》,7卷3期(1947年3月),页320—321。

但多数论者都对能否通过讲道理说服士兵表示过怀疑。连知名军事评论家查尔斯·莫斯考斯(他坚信信念十分重要),也不得不承认“出于意识形态的考量”和“爱国主义的豪言壮语”,“潜在的想法”很少能拿上台面。查尔斯·莫斯考斯,《服役美军》(纽约,1970),页147。另见罗杰·利托,“兄弟情深和战场表现”,收莫里斯·詹诺维支(编),《军队新貌:组织变动》(纽约,1964),页204—205。按言辞更为激烈的分析家马歇尔上校的说法,不愿杀伤是“一种情感而非心智的障碍”。因此,“靠理智的辩难,如‘不shā • rén就被人杀’,是无法成功的。”陆军马歇尔上校,《人与火:未来战争指挥问题》(纽约,1947),页78。另见加纳少校,“战争中的精神病受害者”,《战时医务工作》,8卷5期(1945),页345;塞缪尔·亨廷顿,《士兵和国家》(纽约,1967),页389;阿尔弗雷德·路德维希,“长期作战士兵中的神经官能症”,《门宁格诊所公报》,11卷1期(1947年1月),页18—21;塞缪尔·斯托弗等,《美国大兵:适应部队生活,卷一》(普林斯顿,1949),页437;塞缪尔·斯托弗等,《美国大兵:战时与战后,卷二》(普林斯顿,1949),页150。

提倡团队精神、进行意识形态灌输,效果都有限。士兵上阵后僵硬呆板的最重要原因是恐惧,而这个可恶的“毒素”靠这两种办法都无法除去。恐惧常被视为病毒:例见陆军加伯少校,“凡枪手都要英勇才行”,《加拿大陆军军报》,6卷6期(1953年1月),页22—23及艾伯特·格拉斯,“战区预防精神病学”,《美国三军医疗杂志》,4卷1期(1953),页684—685。教官的主要努力方向是要把恐惧变成愤怒。海军陆战队的一名教员就曾说:“恐惧只能把你毁掉”,所以一定要“愤怒起来,好去shā • rén!”乔治·巴克,其访谈收格伦·爱德华滋,《越南:心中的战争》(南澳大利亚州,1992),页45。恐惧的传统消解之道是训练士兵不由自主地动作,这样到了战场上他们就会“本能地”做出反应。但在实战中这种方法的短处就立现了:真打起来,那几个惯常动作几乎都没什么用,因为每场战斗都有自己的目标,可用的资源和战场环境也不一样。此外,士兵常需要在没有上级命令的情况下行动,所以得教授他们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自主判断:习惯性动作和本能地待命这时帮不了什么忙——相反,操练最熟稔、平日最听话的士兵到了战场上反倒经常是最先躲进树丛里去的人。陆军马歇尔上校,《人与火:未来战争指挥问题》(纽约,1947),页40及60。

消除恐惧的办法中影响力最大的莫过于模拟训练,其最积极的倡导者是约翰·弗雷德里克·查尔斯·富勒(一战期间)和马歇尔上校(二战以后)。富勒可算是20世纪最有预见力的军事理论家。布赖恩·里德,《军事思想家富勒》(伦敦,1987),页1。他认为,“进攻欲”的培养只有靠长期、缓慢甚至不易觉察的灌输才能奏效。人的心理至关重要(他的理由很合情理,毕竟“怕死的是人,不是武器”)。论证时,富勒援引了他独创的本能学说和群体学说。根据他的理论,人的个性取决于一时的想法和心情,而这又取决于其精神或自我。一个人接触的所有事物都会在他心里激起向善或向恶的情感。这种个人的情感体验经过多次重复就能形成习惯;个体习惯在一个民族中反复出现就会转化为其本能。尽管部队无法改变人的本能,但可以“向士兵施加各种战争印记,这样他习得的感情倾向、他的本能反应就会变得好战”。另外,军队本身可看作某种人群,也要受规束普通人群法则的羁约。群体一如个体,也要受过去势力的支配。富勒认为,把军队“当成一个整体”:

第三部分:杀手养成杀手养成9

就会发现,我们所称之为理智的东西实在是受我们的心智支配的;而且在心智中起主导作用的是那些无意识的行为底层,其中尤以遗传天性最为重要。在某种情境下,人有意识的个性会挥发,而每一个人的情绪在这时都会朝一个方向聚集:这样,集体心智就形成了。这个人群在心理上也就成为一体,此后就可以像一个人而不是一群人那样行动了。

换言之,“部队人群”可由施训者支配,因为“同质的环境可以创造一体的性格和精神”。

向个体和群体施加“战争印记”固然重要,但富勒也承认,现有的训练机制没有做到这一点,是因为忽视了战争的另一个关键因素:枪弹。没有枪弹,通过训导士兵是可以知道该如何行事——可到了实战还是手足无措。为了鼓励士兵开枪,他建议使用不同颜色的小旗。红旗表示敌军火力稍强;蓝色是双方火力相当;白旗则相反。通过一系列演习,士兵应当知道依不同战局风险的大小决定如何应对。应该教他们借助掩护前进、选择射击角度以及沉着应对压力。与队列训练强调服从命令、严格执行、整齐划一不同,战斗训练更重视战术队列和因地制宜。陆军富勒上尉,《训练备战》(纽约,1947),页7—9,11,16,29,103—106及111—117。

二战结束后,马歇尔发展了富勒的理论。他也认为要想士兵勇猛,拟真训练十分重要;而且也同意富勒的观点,即士兵的主动是教出来的。习惯动作和死板的操练只能适得其反。无论官还是兵,都得理解人的心理,尤其是人有交往的需要。马歇尔鼓励士兵们互相接触(据他观察,“互相拍拍背……胆小的老鼠也会成狮子”)。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哪怕仅仅是能看到别人的身影——对培养进攻欲非常重要。活动也是一样,哪怕只是挖个散兵坑,或者给战友提供紧急救护。马歇尔是这么说的:“行动使人镇静,可以让头脑保持清醒。要是能管住自己的肌肉,待会儿就会去用它。”

马歇尔也指出不应抱太大希望。最怠战的四分之三士兵怎么都不会积极起来。但他也提出,哪怕不开枪的士兵对战斗也是重要的:只要他们在场就有助于保持士气。积极的士兵全身心拼杀,不会注意到同伴在(或不在)干什么。实际上,正是只看不打的人在场才使得其他的人不打不行。他们虽然没帮什么忙,却给战争造了势。对开枪者可以以升职作为奖励,一直不开枪的人可以调去打炮,几个人协作或许可以让他们变得积极些。有时也可以让他们使用单兵武器,比如喷火器、勃朗宁自动步枪等,这些武器都是“独行侠”,也有分量,或许会让怠战的士兵消除总是默默无闻的心理状态。陆军马歇尔上校,《人与火:未来战争指挥问题》(纽约,1947),页36,40—42,64—66,71—72及75—76。

但在马歇尔写下这些文字时,军方已经走在了无论是他还是富勒的前面,引入了模拟训练,即后来的“战念灌输”。形式起先有多种(在第五章我会详述其中的一种,“爱恨法”),但到二战时已固定下来,成为渗透科目,它要求受训士兵在枪林弹雨中匍匐前进。受训者完全暴露在近旁的炮火之下,还要完成模拟的战斗演习。有些通道会有活动靶弹出,要求士兵迅速将其打掉。“闪电科”、“渗透科”、“村战科”和“近战科”要求战士在不同的地形和战局条件下及时开火,哪怕周围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头顶还有呼啸而过的超越火力。攻击科可以从体能和心理两方面考查、训练士兵。壕沟里烟雾密布,使受训者无从分辨壕沟有多深;里面放上假人,只有踩到上面才能知道;受训者穿过两道屏壁,却发现左右各有一个假人夹击,这是为了检验他用刺刀的反应速度。具体情况见丹尼斯·吉钦,《征战宝瓶宫:一美国步兵越战期间柬埔寨边境战记》(北卡罗来纳,1994),页20;“训练中的现实”,《泰晤士报》,1942年4月27日,页2;特瓦因,《刺刀训练:借助假人、草棍进行的系列模拟演习》(奥尔德肖特,1942),页38—44;贝尔·瓦利,“步兵师的组建和训练”及威廉·基西,“补充兵员的训练”,均收罗伯特·帕默尔、贝尔·瓦利、威廉·基西(编),《二战中的美国陆军地面部队:地面作战部队的组建和训练》(华盛顿特区,1948),页387—389及448—451;“战争内阁日程:来自澳大利亚武装部队(中东)将级指挥官的报告”,1942年,页3,澳大利亚战争纪念馆藏。其他军种也进行了拟真训练。空军的例子见美国陆军司令部空中部队训练师,《美国陆军空中部队专业人员战时训练评估》(华盛顿特区,1946),页38。

第三部分:杀手养成杀手养成10

模拟训练并非人人都赞成。克里斯琴·艾皮,《工人阶级的战争:美国士兵在越南》(教堂山,1993),页114—115及贝尔·瓦利,“步兵师的组建和训练”,收罗伯特·帕默尔、贝尔·瓦利、威廉·基西(编),《二战中的美国陆军地面部队:地面作战部队的组建和训练》(华盛顿特区,1948),页448—449及451。澳大利亚陆军满怀信心地采用了模拟训练,但也注意到若“实施不好”,也会“导致和‘炮弹休克’类似的神经紧张”。其在二战期间发表的一份报告就告诫其军官,训练的目的不是“让人受到惊吓”,且“不应成为教员耀武扬威的机会”。“战时条件下的训练”,二战篇,页1,澳大利亚战争纪念馆54,937/1/8。另见鲁思·威尔逊,《黑人入伍:美军黑人研究》(纽约,1945),页28。但如果训练“较为平和,且接近实战”,一般认为可给士兵以更逼真的战斗想象,且能刺激他们多掌握些战斗技巧,更适应嘈杂的环境,有更多打移动靶的经验,能更好地体会心理学上转移注意力的技巧,慢慢学会只关注眼下的事情和逐渐可以有信心,即使压力很大也能应付。引自“战时条件下的训练”,二战篇,页1,澳大利亚战争纪念馆54,937/1/8。另见战争部陆军威尔逊少校致本土部队陆军布里顿中校的信,1942年5月5日及“训练中的心理成分”,1942年6月4日,均收伦敦档案局之战争部199/799。二战时在澳军服役的兰斯·肯特曾在开农格勒[澳大利亚昆士兰州地名——译注]的丛林战校受训,他认为模拟训练很有成效:

至于没有真实对手,这就得由教官们解决了。在刺刀训练和需要学员进攻的训练科目中,教员中的神枪手会在他们两边百来米的地方守着。谁落后就打谁拖后的那只脚。子弹会落在他脚边,落在他身后一米的地方。哪怕谁觉得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只要听到“砰砰”的枪声,或者子弹打在身后不远的地上“铛”的一声,或是跳飞的子弹嗡嗡的声音,都会有如神助,爬起来往前一阵跑,太让人称奇了。

他还介绍说,还有种“让士兵腿脚快点”的高招是“取半截硝酸爆胶,用牙把雷管和导火索咬在一起,点着了,朝落后的士兵身后扔过去!”只要距离得当,爆炸不会伤到人——但于训练却极有效。兰斯·肯特,“自传”,页167—168,澳大利亚战争纪念馆藏。认可这种方法的士兵不止肯特一个。不仅是在训练中,战场上也一样:1943年,有人问700名曾在北非作战的士兵,什么样的训练可以消减战场上的惊愕,有三分之一的人提到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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