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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林局的负责人吓坏了:“这可拉不得,我们这寺里的电量有限,电压也不够,您

这么粗的线冒一个火星儿,我们这儿可谁也负不起责任。”电线无论如何是不让拉。

是呀,几百年的古寺,木头干极了,稍有纵漏谁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呀!

倒是工作人员细致,马上有人拿出了两个两联的手提碘钨灯。景愚问我:

“这行吗?”我哪儿知道行不行呀,再者说行不行也就是它了。有了灯,敲钟

又成了问题。大寺里光有个大钟,没有敲钟的槌儿。有人拿来扫帚把儿,有人拿来

铁锹把儿。打了两下儿,跟敲石头似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人家这钟几十年都没

敲过,哪儿找槌儿去?

旁边闻讯而来看热闹的人倒是越来越多。有人嘴勤,有人腿勤。一个小伙子找

了一个碗口粗的大木头桩子来:“用这个,敲这钟得有分量,没分量哪儿响呀!”

这木头真是有分量,足有三十公斤,我们四个人抱起来依里歪斜。

“主持人把大衣脱了,试拍。”这可就8点了,导演自然着急。

可我们四个人站还站不稳呢!

马季说:“导演我们先得练会儿,这动作不一致不行,我往前,她往后,非砸

我脚不可。”“就我劲儿小,砸的是我。”刘晓庆在旁边补充道,围观的群众哄然

大笑。

导演应允,我们练习。差不多了,开拍。

一遍、两遍、三遍、四遍……

古刹钟声赶走了山林的寂静,丛林中栖息的乌鸦被吓得飞来飞去。钟声似乎也

赶走了寒冷,让孤独的冬夜有了几分热气。我们四个人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一个个

脑瓜上冒热气儿。当导演喊停以后我们才发现,我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有十几个木刺,

晓庆带着手套还扎了好几个呢!这么粗、这么沉的木桩在我们手中撞来撞去,没法

不扎刺儿。可我们几个人竟都一点儿没有发觉。

一个累,一个困,敲完钟全感觉出来了。

手电筒在我们的脸上照来照去,围观的群众仍是对我们兴趣依然,我们披上大

衣,迅速地向园林局及潭柘寺的工作人员道谢,疲惫不堪地带着两只生痛的手钻进

面包车,已经是次日凌晨2点30分了。

春节晚会上,我们几个人兴致勃勃地敲钟的镜头,展现在亿万观众面前。

我们嘻笑、雀跃,群众欢腾,钟声宏亮,响彻环宇……您能把那寒冷的夜与狼

狈相同眼前经过电视工作编导们精心编制的场面联系起来吗?

说服王景愚《吃鸡》当舞台上展现出精彩纷呈的场面时,只有我们才知道那每

一分每一秒的反复和折腾。而也只是在节目最终上舞台完成时,导演们才算知道自

己雕琢的这个器件,究竟是什么样子。黄一鹤把春节联欢晚会定为“一定要现场”

直播个样式,则更加显示了我上面说的这种魅力。用黄导的话说:“不到除夕晚上

这一天,不到年三十晚上12点,谁也不知道这节目是什么样儿,像是足球比赛一

样,不到终场裁判吹响哨子,谁也不能万无一失地说出最后的结局。”当然,更能

证明这句话的是演砸了的1985年的春节晚会,那是后话,按下暂且不表。

第一年春节晚会,还不像现在众目睽睽的被上上下下的人盯着,但比较难的是

大家自己心里也没谱儿。尤其是刚刚从禁铜中走出的中国的导演和演员们,每一个

人自己的头脑里也有个“标准”,由于尺度掌握得不一样,也让导演黄一鹤、邓在

军、张淑芬操了不少的心。

开始编节目时,王景愚死活不上后来千家万户叫好的哑剧小品《吃鸡》。

这个节目用大幅度夸张的手法描写一个人吃鸡的过程。这个鸡没煮烂,鸡筋比

橡皮筋还结实,还有弹力。四十五岁的王景愚,正是艺术青春风华正茂的好时光,

《吃鸡》演得活灵活现,在舞台上一个人拳打脚踢,吃鸡吃得“天翻地覆慨而慷”。

这个节目在“文化大革命”以前的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搞的春节大联欢节目中曾

演出过。“文革”十年,这个节目被批了十年,认为王景愚在“攻击社会主义”,

是用“一只煮不烂、作不熟、吃不动的鸡”,讽刺“社会现实”,挑动“群众对社

会生活的不满”,达到“让共产党下台”的目的。牵强附会,胡乱上纲,也让王景

愚受了十几年的惊吓。

也许是吓出毛病来了。王老师总是在任何小场合的情况下表演得淋漓尽致后,

忙解释上一句:“这节目上春节晚会不行,无主题,容易让人说‘庸俗’、‘胡闹

’。”然后就拒绝往整个春节晚会节目里编排。

我劝王老师:“我那《如此照相》都说了,开始还怕人打右派呢,不也没事吗?”

王景愚说:“你那《如此照相》突出政治,寻找社会的大主题。我这《吃鸡》突出

什么,突出吃字儿?”他不同意还逗乐。

这提醒了我们,这晚会突出什么?吃晚饭的时候,我们一边用餐一边找了几个

人讨论这个题。马季老师出人意料地说:“咱们要胆子大的话,就突出一个字儿‘

乐’。十几年了。老百姓没怎么乐,为什么粉碎“四人帮”以后相声那么受欢迎,

就是大家伙需要乐。咱们春节晚会的节目,也别讲太多的政治化的词儿、也不要这

方面的节目,让大家笑好了,节过好了,节目就成功了!”在当时,说这几句话挺

了不起的。

编导让集思广益,我们也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定了晚会的调子是“欢乐,向上”。

把王景愚的《吃鸡》编了一个小情节:我演累了,跑到一边偷吃给王景愚准备好的

一只鸡。马季找不着我:“姜昆,该报节目了,王景愚表演《吃鸡》。”王景愚匆

匆跑来,拿一个空盘子:“马季,我鸡没了,没道具我怎么演呀?”马季也急了,

帮助找鸡,发现我这儿正偷吃鸡呢,气不打一处来:“姜昆,你干什么呢,你怎么

把王景愚演戏的鸡给偷吃了,人家怎么演,你……”我一听大吃一惊,忙辩解:

“马老师,我太饿了,都两个小时了,也不……那什么……”我将一块鸡肉,塞进

了马老师的手里,马老师把鸡肉藏在背后赶紧批评王景愚:“景愚,你也是,没有

鸡就不能演了吗?老演员了,无实物表演嘛!”王景愚无可奈何作准备去了。马季

沾沾自喜,把藏在背后的鸡肉拿出来,刚要往嘴里放,一看不对:“姜昆,你给我

这是什么部位?”原来我一着急,把鸡屁股臀尖那块塞他手里了,观众哗然大笑,

《吃鸡》表演开始有了前因后果,我问王景愚:“这是剧中的一部分,你演不演,

你不演整台戏就进行不下去了。”其实,王景愚已经乐不可支了,信心十足地演了

《吃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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