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不让我
脑袋偏一偏,我完全落在一个无形的框子中。我对我自己能否塑造银幕形象发生怀
疑,失去了信心。急得我直抱怨:“拍电影真不是人干的活儿。”转眼再到北京时,
我可没心东跑西颠了。演出吧,没有好节目;创作吧,没有一点生活素材,脑子里
空空如也。电影只完成了三分之一,这意味着我今年一年全要陷入那恼人的束缚之
中。这年的春节,我也不知是怎么混过来的。我只听到不少人在耳边忠告:“姜昆,
你有了一点名气,如果不演什么,还能保留着美好的印象。如果净是些不负责任的
节目,可就一步一步地往下出溜。”我陷入极度的苦恼之中,几次梦见自己就是那
艳丽一时的昙花。
北京有句俗语:“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正当我为拍摄工作要继续一年而犯
愁的时候,长影传来了消息:《忠诚的战士》摄影组,因为一些原因停拍,摄制组
全部下马。当时,我的心头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笼罩着。为摄制组惋借?为自己
庆幸?我自己没有多考虑,马上和文华老师投入了紧张的深入生活和创作之中。我
告诫自己:别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耽误自己的正事,多写相声,多演相声。快,快!
就是那么及时地下去创作,我的演出场次和演出质量仍受到了影响,很长一段
时间没有接上趟,热心的观众甚至问起来:“姜昆这一段上哪儿去了?”1981年
的元旦,相声演员云集在长春,演出几场后,又接受了沈阳市的邀请。我和文华老
师商量了一下,告诉沈阳负责跟我们联系的同志:“我们不准备去沈阳了!”“什
么?”人家一听就急了:“不能缺您这一对,辽宁的观众喜欢看你们的演出!”尽
管人家这么盛情,我们仍是婉言谢绝了。我们有我们的理由。一年一度的春节马上
就要到了。全国人民都愿意在这欢乐的节日里,欣赏到一两段水平高一点的相声。
而出了点名的演员在这个时候不能拿出点像样的东西奉献给人民,总觉得是非常遗
憾的事。拍电影的那点遗憾还没在头脑中消失,我们能不接受教训吗?
回到北京后,修改了业余曲艺作者王增贤的作品《棒打与溺爱》,我们自己创
作了《男子汉之歌》这个小段,反映还算可以。春节前夕,海洋局在北京召开“海
之春”文艺晚会,无论如何要请我们参加。我们谢绝,他们都快要哭了,一股劲地
恳求:“你们和群众见见面就行!”哪儿有这样的道理,演员在剧场和群众见面,
不说话,摆摆手就走,那不是演员演出,那是领导人接见。演吧,可又没有符合
“海之春”这个主题的节目呀。怎么办?写!临演出的前两天,我和文华熬了两夜。
我们忽然回忆起去年在青岛深入生活的情形。我们在水警区的海军基地舰艇上,看
着那么多的仪器,那么多观通装置,曾经闹过不少笑话。那么,向首都的人民,向
全国的观众介绍介绍我们的感受不行吗?两夜没白熬,我们写出了相声《船与海》,
在“海之春”晚会上演出,收到了非常强烈的效果。我和文华都暗自庆幸,因为没
想到逼出个还算不错的节目。就在上台前,我和文华还有一段小小的“摩擦”呢。
这个节目是我执笔的。后面,我安排了由我演唱一段苏小明的歌《军港之夜》,
然后安排文华朗诵歌词:“军港的夜呀,静悄悄,水兵水兵快点儿睡觉,铺好被窝,
放好枕头,脱下鞋帽,不要乱吵。”背词儿的时候,文华问我:“这能乐吗?”我
犹犹豫豫地回答:“能……吧。”文华摇摇头,问我,“要是观众不乐怎么办?”
问得我也没主意了:“那……咱们先试试吧!”在正式的演出中“试一试”?我们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了工人体育馆那圆场中直立的两个麦克风……
《船与海》的演出出乎意料,或者说也在意料之中。文华一朗诵,观众哗然了,
笑声与掌声淹没了文华的最后一句话,我们几乎是在欢呼声中走下来。乐得我进后
台眼睛就去盯摄像机。摄像机正在摇向欢腾的观众。文华擦了一把汗问我:“这个
效果怎么那么强烈?”我喜形于色地回答:“苏小明的歌大伙都熟悉,您把她的词
一变,大家当然要乐了,因为生活中把您‘包袱’的条件全铺垫好了。”别看当时
说得那么有理,10分钟以前,我的腿还直哆嗦呢!
这次演完后,文华老师跟我说:“以后我也得听歌了,得跟时代。”望着他深
邃的目光,我也在考虑:时代在前进,艺术在前进,要跟上前进的步伐,就要不断
地自己给自己施加压力。任何一点放松,都会使自己成为落伍者。而任何一点努力,
都会得到相应的报酬。观众对我们一老一少,有点偏爱,那么热情地希望在各个晚
会和场合见到我们,这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件多么值得炫耀的事,因为我们得拿出
像样的作品才行呀。我在写给《人民日报》的一篇文章中说:”人民爱你,人民的
儿子。这股爱不是扭捏的、含蓄的,是热情的、奔放的。你,人民的演员,怎样去
报答人民的爱呢……”在1980年的《北京晚报》上,我国的著名数学家华罗庚曾
寄语青年:要循序渐进!我走过的道路,就是一条循序渐进的道路。我理解老一辈
的谆谆话语,那是告诫我们:在走向成功的道路上,没有捷径,没有诀窍,靠的是
艰辛的劳动和对事业执著的追求。我在《姜昆李文华相声选》的后记中给自己立了
这样一道“军令状”:这个集子是1977年到1980年的作品。过4年,我们再出
一本这样的集子。如果一本比一本强,我们就继续写相声、说相声。
如果真像俗语里说的“奶奶过年,一年不如一年”,那我们就改行,该干点什
么就干点什么。这些话不是讨俏,是深思以后发自肺腑而说的。
自写出《如此照相》之后,我和李文华陆陆续续创作了不少相声,但是哪一个
的影响也没超过那一段。我们确实感到能保住不断地演出新的节目,就已很费力了。
我们也益发感到艺术的功力和造诣与观众日益对我们高涨的要求实在是不相称的。
但是,有的时候,对人们不理解我们的创作意图,也常常耿耿于怀呢。
1981年的6月份,我和文华来到陕西的歧山,这里有一个汽车制造厂。
和我同年级的许多同学,都分配在这里,他们有的当了车间主任,有的当了党
支部书记,大部分同学都是这个厂里的技术骨干。我们在这个山沟里呆了近一个月,
写出了相声《红茶菌与打鸡血》、《歌迷理发》和《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