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悦宁一直都知道,能在雾区深处活下来的人,绝对有着不俗的本领。
可看惯了褚辞安安静静的模样,她确实有些忘了,这本是被她从雾区捡回来的人。
这次她第一次见褚辞开枪。
手很稳,枪很准。
枪口对着同类,目光却冷静得让人在她身上看不出一丝挣扎。
看似瘦小的年轻女孩,身上好似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威严。
不需要任何言语的威慑,只是举着枪,静静站在那里,便让人无法忽视,更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佣兵表明了立场,这让许多还在迟疑的佣兵,也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枪。
手无寸铁的激愤人群冷静了下来。
他们愤怒,他们反抗,都只是因为害怕死亡。
所以此时此刻,没有人敢赌一个拥有这种眼神的人会不会再次开枪。
谁都怕下一枚子弹会打在自己身上。
“击毙所有感染者,是主城军方的指令!保护每一个未感染者,也是主城军方的指令!六区的每一个治安官都不可能滥杀无辜!如果我们shā • rén不需要任何理由,那么在你们跨出警戒线的那一刻,我们就会开枪,而不是等你们夺过我们手中的枪,再抵在我们的身上!”程山大声喊着,满是疲意的眼里泛着血丝,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却又带了几分无可奈何的压抑,“不管你们是否相信,我都可以用我的性命向你们保证,六次检测后没有感染迹象的人,全都可以回家!”
总治安官的声音,响彻在这候车厅中。
无声的静默,持续了不知多久。
有人颤抖着、哽咽着,说出了压抑在心底的话:“可是……感染不代表会变异啊……那么多人,本来是有机会活下来的。”
“据五区失联前传出的数据显示,这次出现的变异者有着极强感染性与极高变异率,感染方式甚至可能只是一处不见血的划伤,从感染到变异最短可以只需半小时。那么多感染者,如果发生同时变异,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在转移过程中,一旦有一只没有及时击毙,感染扩散,后果都将不堪设想!而且,一处极小的伤口都有可能感染,微小伤口的感染有两到六小时不等的潜伏期,如果伤者闭口不提,根本无法进行检测!基地五区,就是这样陷落的……”程山说着,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基地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城区治安官,是维护城区治安的,他们中许多人没有去过地面,没有见过异兽,更没有杀过同类。
可这一日,他们都被迫成为了听从命令的刽子手。
有些话,也许在这候车厅外,成千上万不曾离死亡那么近的人还能相信与理解。
可此时此刻,站在同类血泊边的这些人,却注定难以释然。
因为他们亲眼目睹了一场射/杀。
他们知道,这些穿着制服的守护者,守护六区,守护基地,守护人类。
只不过,这份守护,是可以牺牲任何的。
无声的对峙,持续了不知多久。
一名治安官扔掉了手中的枪,捂住脸颊,情绪崩溃地跪坐在了地上。
那一阵压抑得令人快要窒息的哭泣,撞碎了此处每一个人心底绷紧的弦。
冷静下来的乘客,重新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隔离区。
一具具不能瞑目的尸/体,都在佣兵的帮助下被抬离此处,送去消毒火葬。
程山依旧放心不下,希望柴悦宁能等六次检测结果出来后再离开。
他担心余下来的这些人中会有暂时检查不出来的感染者,在不知不觉间对人群进行感染,到时如果要进行二次qiāng • jué,所激起的群愤只会比刚才还要大。
柴悦宁理解这样的担忧,这种情况也确实可能存在,所以她按捺下心中的焦虑,选择留下再看一会儿。
当一切平息,褚辞坐在远离众人的角落。
时不时有打量的目光向她投来,钦佩、惧怕,或是憎恶。
不过她都视若无睹,只是低头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枪。
帮忙处理完最后一具尸体后,柴悦宁缓步走到褚辞的身旁坐下,数次欲言又止,最后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枪,伸手指了指,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那个,还顺手吗?”
褚辞垂下眼眸,点头“嗯”了一声。
柴悦宁:“枪法不错啊,练了多久?”
褚辞:“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