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犹豫后,两人趁那只大鸟还在进食,熟练地爬上了它宽大的后背。
在多次尝试后,她们已经可以确定这么做并没有多少风险。
大部分地面异兽似乎都有着一份属于自己的食谱,食谱之外的物种基本不会被它们当做猎捕的对象,除非没有选择。
它们分辨猎物的方式并不是看外表,毕竟现在地面上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有,只有用气息进行分辨,才能得到更为准确的答案。
在褚辞的伪装之下,她们的存在就像是最寻常的黑藤,就算光明正大从异兽嘴边走过,异兽都会视若无睹。
而她们坐在这些大型异兽的身上,就像是蝴蝶落在了鲜花上,小鸟停在了牛背上,并不会引起这些庞然大物多余的注意。
大鸟吞食完那只猎物之后,在水洼边喝了几口水,展开深棕色的巨大羽翼,向着柴悦宁预料中的方向飞去。
它想回家,它在回家……
柴悦宁心底不由泛起一阵酸涩。
在这只异兽身上,属于人类的意志彻底消失了,但属于刘叔最后的执念,竟仍驱使着这巨大的身躯,风雨无阻地飞向北方的人类基地。
它生前曾是那里的军官,战机坠毁于某次外出任务,从此成为了一个不归之人。
他有家人吗?他的家人一定以为他死了。
如果浮空城能够早点找到雾区基地,也许十几座外城不会坠毁,也许他与他的家人还能再见一面。
不过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这个世界那么大,能在茫茫大雾中遇见那个小小的基地,是只属于极少一部分人的奇迹。
但是没关系,在重逢“刘叔”的那一刻起,柴悦宁便开始坚信,她能将这份奇迹带向外面的人类。
因为这个世上的奇迹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她们于迷途之中,遇上了这只想要归家的大鸟,这就是一个奇迹。
奇迹让人相信缘分,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雾区内外,人类的命运,终将因此相连。
深棕色的大鸟,于遥远的归途之上走走停停,柴悦宁和褚辞为它除去了多次风险,猎捕了一些难以猎捕的食物。
转眼数日,它的身体不停发生着变化,羽翼的颜色愈渐暗沉。
它长得越来越奇怪了,怪到浮空城的人们见了,一定会用炮火将它轰杀。
当那座巨大的浮空之城出现在她们视线之中的那一刻,她们没有一丝回归人群兴奋,有的只是百感交集。
褚辞双手为藤,稍稍用力勒住了异兽庞大的身子,也许是这份轻微的不适,让它暂时落回了地面,不住地抖动起身子。
背上的两人跳下地面,藤条不再将它束缚,它在短暂茫然后再次自由地飞向了天空。
柴悦宁望着它远去的背影,望着它飞向那座属于人类的基地。
猎食人类,是每一只异兽的本能。
它会伤害人类,人类也会为了保护自己而伤害它。
从失去人类意志的那一刻起,那位浮空城曾经的军官,便注定再也回不去家了。
云间城池中,有战机飞起。
无数导弹投向那只庞然大物,它愤怒地撕裂了两架战机,而那两架战机也在遭受毁灭性打击的那一刻启动了自毁系统。
火光于高空之中炸成一朵耀目的烟云。
已亡之人最后的执念,随着那副不再属于人类的巨大躯壳一同沉沉坠下。
柴悦宁收回了目光,有人走到了命运的尽头,但她与褚辞仍有一段路要继续往下走。
这条路不算漫长,她们将要去往视线可及的远方。
此处的黑藤不算密集,雾气便也比较稀薄。
她们行在雾里,天色渐渐暗去。
运气不错,远方一盏雾灯亮起,那是来自同类的讯息。
车辆很快停在了她们的面前,前车的车窗被人摇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你们队友呢?”
“遇上异兽,在雾里逃散了。”
“通讯器呢?”
“坏掉了。”
就这样,她们搭乘上了那辆装甲车,车上的佣兵向她们递来两支感染测试剂,小小的试剂,仿佛都已成为她们上辈子的记忆。
再次面对这样的检测,柴悦宁多少有些紧张。
不过一切也确实如她所料,她没有受过伤,肯定不曾被感染,褚辞也依旧像过往那般,检测不出一丝异常。
这样的测试结果,让这个“救”下了她们的佣兵队松了一口气。
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大部分人是不太愿意对散落在地面的同类伸出援手的。
因为那些同类可能会感染,可能会忽然异变伤人,可能会连累整个小队都无法再次回到基地。
可他们最终还是选择拉载她们一程,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两个与队友失去了联系,流落于危险地面的姑娘,基本没可能靠自己的双腿活着走回基地。
“刚才有一只超大的飞行异兽,朝着基地过去了。”车上一个人在没话找话说,“你们看见了吗?”
“确实大啊,虽然不是巨型异兽,但长这么大还能飞那么高,真的太可怕了。”
“也许我们真能见证属于人类的世界末日。”
“呸呸呸,掌嘴啊。”驾驶座上的男人粗着嗓门嚷了一句,“这话让军方听见了,非得给你判个传播虚假恐怖信息罪,上周伯纳队里那个谁,谁来着?被判了几年?”
“姓赵的那个?判了三年吧……”
他们有说有笑地谈论着这些沉重的话题,也不知谁轻声嘟囔了一句:“判三年,基地还能撑三年吗?”
但是这样的声音根本无人反驳。
这里的人们或许每天都生活在这种声音下,这是再怎么想要封堵,都不可能彻底按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