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可真激烈，他不愧是绝世猛一！
将夜的这个便宜表弟果然是朵奇葩，思维异于常人。
他穿着破烂衣裳，蓬头垢面的，徙倚长街，毫不介意露出伤势未愈的红肿脚踝，抱着一盏破碗蹲在街上乞讨。
苍梧城在下界算是极为富庶的城池，纵观长街之上，别说乞丐，就连一个穿粗布麻衣的穷苦人都没有。
表弟这一身在长街上，可谓是亮眼极了。
按理说他这样很容易引起注意，奈何根本没人搭理他。
过了好半天，一夜未睡的将夜都困得不行了。
他倚在商摊棚柱前，颇有些无奈地问他表弟：“你做的实验该不会是看看有没有人发善心帮助你吧？”
表弟眼前一亮，露出一副「你很懂我」的表情。
将夜叹道：“你这样没有用的，你看这些人是不是都认识你，早就知道你是城主府的小少爷，谁会被你骗啊。”
“我没有骗，我是真没钱了，家里发的月钱我一分没要，也是真的坚持不吃饭，不拿乞讨之外的一分钱！”表弟说的特别认真。
“那你还挺坚持哈。”将夜咕哝道：“没饿死也是奇迹。”
看着表弟脚踝上的红肿和没处理的擦伤，都快溃烂了。
将夜皱眉道：“你这样不行，他们都知道你身份，而且看起来对你有意见，是不可能搭理你的。”
要不是碍于城主府的面子，说不定还会胖揍这小子一顿。
将夜把这话咽下去，又劝道：“你先随我找个医馆处理下伤口吧。”
表弟摇头，有些伤心道：“医馆不会让我进去的，我以前救流民的时候，进过十几家医馆，那些医馆……”
“塌了不成？”
“你真聪明！”表弟笑呵呵抬起那张脏兮兮的脸。
“呃……”
“我似乎招了什么邪，总之走到哪儿，哪儿倒霉，明明给流民发放的是小米粥，喝到他们肚子里都成了泻药；明明只是想救人，可人一往医馆里送，医馆不是莫名塌了就是遭遇火灾，还砸断了伤患的腿，害得那些本就身体不健康的流民雪上加霜。”
将夜继续：“……”
感叹一下流民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都已经无家可归了，还要被嚯嚯。
灾星体质这玩意儿有科学依据吗？
他不知道。
只是觉得遭遇了这么多，明明好心总办坏事，还被各种误会憎恨，这表弟可真不容易啊。
但他在一个玄学世界里讲什么科学道理啊？
不符合逻辑才是这里的逻辑。
毕竟师尊那么好的一个人，养在深山人不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能被无端造谣，被这个世界想着法子迫害。
将夜看着表弟的眼神有些怜悯。
这让表弟眼前一亮，似乎期待极了这种为他流露出的情绪。
将夜劝道：“你这样不但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还会让这些人觉得是你的恶作剧，他们都知道你的身份，对你本就心怀芥蒂，固有印象是很难改变的。”
他搀起脚踝受伤的表弟，又说：“你不如换个方式，比如用另一种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也别刻意营造人设了，就安安分分的。”
表弟却摇头道：“那不行。”
他看着长街上的嬉闹叫卖，熙熙攘攘的人群，神色有些黯然。
“我想要的不是看他们对一个「好人」心怀感激，而是原谅并理解一个曾经意外做错事的人。”
忽然上升到哲学层面，将夜就搞不懂了，有些云里雾里。
表弟垂首叹气，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拔开刀鞘，森冷的光直晃将夜的眼。
一直漠视他的行人也被那把寒意森森的匕首吓了一跳，侧目瞪他，蹦得老远。
将夜心想，这倒霉孩子不会是见乞怜无果，准备威胁别人对他注目吧？
可这样的举动并不能讨到真正的关心，威胁之下都是假意逢迎啊。
他刚要皱眉说别走极端。
就猝不及防被表弟的举动震惊到，几乎是条件反射拦住表弟挥刀的手。
将夜死死攥着少年的手腕：“你挥刀自宫也没有用啊！”
少年被话惊了一下，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将夜：“表哥，你别拦着我，我不是自宫，我……”
“切腹自尽也不行！得不到别人关注就要自杀，你这心态也太脆弱了。”
表弟眼神一黯，支支吾吾道：“其实也差不多，要是没人觉得我是个好人，那我真有可能会变成坏人。”
将夜都被这孩子天真的，毫无逻辑的话给气笑了。
他收缴了表弟的匕首，拍了拍倒霉孩子的脑袋。
“你只是有点倒霉，不是存心要当坏人，别人误解你，你就按照他们想的路子走啊？这可不行。”
少年沉默了会儿，抬起委屈巴巴的眼，认真问道：“表哥，你说我要是伤得再重一点，快死了，他们会不会就不觉得我是恶人了，会不会原谅我以前做错的事啊，能不能怜悯我一点？”
“呃……”小表弟他看起来很不对劲啊……
该不是有什么精神顽疾吧？
果然，小表弟又说：“我只是想再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他们要是不珍惜，那我也没办法了。”
“呃……”你给的机会就是他们不在意你，不原谅你，你就把自己的命送出去？
这思维，看得将夜云里雾里，真迷惑。
修仙世界有心理医生吗？
他还在想该怎么劝他，一抬头就瞧见一抹白影从面前闪过。
甚至不经意间，杏眼对上桃眸。
忽然心跳加速，困惑更深。
白衣就站在对面酒肆的二楼，半透的竹帘遮掩了半片肩膀，银发从肩头垂落，站在那儿，用一双漠然的桃花眼凝视他。
“师尊。”
他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又想到万一真的是师尊，他独身一人来苍梧城很危险啊。
不说那么多人怀疑师尊与邪佞有关，就单谈君家主与他大声密谋伤害师尊的事，就足以让将夜浑身紧绷。
将夜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楼上，匆忙对表弟道：“回头跟你聊，我有事先走了啊。”
丢下呆楞原地的小表弟，将夜拔腿就往对面楼上冲。
生怕师尊一眨眼就不见了。
又希望是自己的幻觉，祈望师尊此刻安安分分好好待在神隐峰。
等他一口气冲上酒肆二楼，推开包间门，整个人呆在原地。
“师尊？”
两张一模一样的昳丽面容倏然回望他！
同样的白衣如雪，同样的银发披肩，同样伏卧在桃眶中浅色琉璃珠，同时转头看向他。
将夜一度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使劲揉眼皮，都揉红了。
再抬眼，两道身影还是泾渭分明地相对而立。
容貌一样，身姿一样，就连看着他的表情都一样。
搁这儿真假美猴王呢？
将夜左看看右看看，还是分辨不出，两个师尊连细微的动作都无甚差别。
但很快，两人看着将夜，倒是忽然表情有了变化。
一个对他笑了一下，瞳眸中显出无尽的温柔，甚至朝他招手，音容温润。
“过来。”
这一下子就让将夜有些不太舒服，明明是温和的笑意，却让他忽然想起被遗忘了很久的原文剧情。
黑化后期的师尊越是对谁温柔，越是笑着看谁，谁就死得越惨。
他浑身一颤，躲开笑脸，又转眸去看另一个师尊。
这个师尊很正常，面无波澜，桃眸中只有冷冽，那双眼好似被寒潭冰封的桃花，冷然的冰面下藏着若有似无的薄红。
特别是……
将夜狠狠盯着师尊的唇，原本浅色的薄唇却嫣红一片，甚至擦破了皮，渗出细小的血珠。
靡丽又纯澈，冷淡却yàn • qí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