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等人突然回来,让所有人猝不及防,又是牵马又是搬东西,引着几人到荣庆堂拜见。
王夫人喜不自胜,摸着贾宝玉的脸泪光闪闪。
“我的儿可算是回来了,瞧着瘦了好些,这路上你吃苦了!”
摸摸脸摸摸身上,又摸摸头顶,舍不得松手。
贾母颤颤巍巍站起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日子见不到你,家里都没有滋味。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我的宝玉。”
她们围着宝玉亲近,后面贾环贾琮没人理会。贾环悄悄撇嘴,拱手道。
“老祖宗,我们去后面给姨娘和姐姐报平安。”
贾母这才看见他们。
“回去吧,你们这一路上也辛苦,过会子命人把赏赐送过去。”
打发走他们,王夫人拉着贾宝玉坐下,仍旧握着他的手不松开。
“我的儿,这还不到放榜的时候,怎么这样早回来,若是叫老爷知道可怎么好?”
贾宝玉回道。
“正是老爷叫我们回来的,说这回三人谁也中不了,索性回来下次再去。”
王夫人笑容立时僵在脸上,半晌说不出话。
贾母不满。
“他如今还是个小孩子,你别吓着他。宝玉过来。咱们这样的人家,富贵一辈子享受不尽,哪里就要他们去拼?且在家里享受几年才是。”
揽着贾宝玉,贾母笑吟吟询问。
“回去金陵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跟我说说。你们都不能陪着我说笑,无聊得紧,早盼着你回来。”
贾宝玉哼一声满不在乎。
“金陵有什么好玩的,远不如京城。况且老爷派了人盯着,无趣的很。老祖宗若是烦闷,往后我日日都过来陪着解闷可好?”
“好好。”
贾母笑着回应,眼中却闪过一丝泪光,很快抹去。
这边其乐融融,秋爽斋却严肃。探春坐在上面板着脸问话,赵姨娘在旁边不敢插嘴。
底下贾环老老实实。
“刚到金陵老爷就命人接管我们,直接带到老宅里读书,不许出门玩耍。考完试也命我们将文章誊写,着人快马加鞭送去给老爷看。老爷说我的文章粗浅匠气,若要考中还需多多尽心。琮儿却比我强些,老爷说他用心读几年,下回该是能中的。”
赵姨娘起身叉腰就要发话,被探春抢白。
“既然琮哥儿比你强,往后你们就该一处学习,有什么不明白的询问他也好。老爷可还说别的?”
赵姨娘趁机插话。
“宝玉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老爷说若论吟诗作赋他比我有灵气,但策论文章半斤八两,我虽匠气却可雕琢,他胡言乱语若在殿试上能被赶出去。”
“好!”
赵姨娘欢呼,被探春一瞪忙坐下,嘴角笑容却不变,得意地摇头晃脑。
探春不悦,见贾环也得意,立时训斥。
“宝玉于诗词一道有些天赋是老爷说过,可见天资奇高,若肯用功未必不能中。如今你既知道自己短处,就该好生读书,不是嘲笑别人。从明儿起,每日与琮哥儿读书,功课交到我这里来。”
“是。”
贾环无精打采慢吞吞答应,垂头丧气出去。
彩云彩霞迎上来。
“哥儿去了这么久,怎么才回来就不高兴,可是被三姑娘教训了?”
“那倒没有,只是姐姐叫我每日交功课,我还想着玩几天呢。”
贾环嘟嘟囔囔,彩云柔声劝慰。
“如今年轻正该读书,将来为官做宰几时玩不得?看大老爷,难道不自在?”
细想也对。贾环高兴起来,带着彩云彩霞回栊翠庵看书去。
屋里探春低头喝茶,赵姨娘眼珠乱转,好一会笑嘻嘻凑过来。
“姑娘,环哥儿如今也算是考试有望,你别管的太严,将来那也是官老爷。”
什么官老爷,不过是老爷鼓励的话,只有你个眼皮子浅的当真!
探春心中暗啐,面上却笑。
“正是,将来环哥儿若中,你好歹是亲娘,从现在就要学着做老夫人姿态。也不必学那远的,只管学着老太太、太太说话办事,将来环哥儿中了,你才好出去威风。”
赵姨娘听不出其中更深意味,只满心欢喜,果然学着王夫人模样挺直腰板走路,端端正正走回东小院。
举止虽有些怪异,好歹强过当初轻浮。不枉这月余来对她威逼利诱使尽种种手段。
屋里没了人,探春揉揉额头。
“侍书,你命人去打听宝玉如何。再告诉彩云彩霞,好好看着环哥儿,不许他生事。”
八月初考试,月底放榜,乃是旧例并无意外。元春望眼欲穿。
“抱琴,今儿什么日子了?”
抱琴垂手侍立在旁,面色不忍,好半晌才回。
“娘娘,今儿是八月最后一天。”
“噌——”
元春点茶的手没控制好力道,将整个茶碗甩出去。可她却好似没有察觉,悬空举着刷子。
“娘娘!”
抱琴低呼一声过来扶她起身,另有两个女官擦地、换茶。
“不中用,这碗茶坏了点不起沫子。”
抛下刷子,元春到旁边干净榻上坐着,抚摸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