猞猁哭了。
祁云来幼儿园这么久,这是第一次看见猞猁哭。他仿佛是真的很伤心,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浸润了他面前的一小片土地,将这块地方的泥土浸成了深褐色。
小王子看呆了。
这也是第一次有猫猫在他面前哭出来,更是因为他而哭出来的。
在此之前,就算是狞猫也没有在他面前哭过。
短暂的愣怔过后,小王子突然便陷入到了某种手足无措的地步,不知该干什么了。
他只能着急道:“崽崽,别哭呀崽崽……”
这番话的效果适得其反,猞猁非但没有停下眼泪,反而哭得越来越凶了。他并不是像幼稚的小孩儿一样嚎啕大哭,也并不是情绪崩溃时的哭,他的哭很平静,平静到让人几乎看不出来他哭了。
只除了他布满水光的眸子中能瞥出几分端倪来。
他眼角也留下了一道不怎么明显的泪痕。
“祁老师……”
他小小声地唤道。
小王子心瞬间便软了,跑两步走过去,手试探着一伸便把一大团猫猫给搂在了怀里。
“我在这里的,崽崽。我在这里的呀,我哪儿也不会去,我也不会偏心谁,你不要哭嘛、别哭嘛。”
猞猁无比自然地将脑袋搭在了他另一边没有站着蛮不讲理小猫咪的肩膀上,眼泪贴着祁云的衣裳划过去,瞧着委屈又可怜。
教人看见的第一眼便止不住地心疼。
不远处的雪豹慢慢踱步过来,抬头望向祁云,温声唤道:“祁老师,你回来了?”
骤然听见他的声音,小王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越过猞猁低头一看,雪豹正站在他面前,眼里仿佛是盈着笑意的,似星星一般。
祁云眼里闪过惊喜,小声唤道:“豹豹!”
雪豹朝着他的方向微微抬了抬头,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一样。
猞猁伸手搂紧了他的脖颈,不愿意他的注意力被别的猫猫吸引走。
他和那只白猫的想法是一样的。
他们都不愿意同别人分享祁云。
不论那个人是谁,祁云同对方的关系好或不好。
以前他原本是可以忍受的,可在祁云突然之间离开后,他便渐渐无法忍受了起来。
他不想再让祁云离开了。
秦戈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他从祁云怀里钻出一个小脑袋,视线却在不经意间同祁云肩上的猞猁对上。
一触即发。
前者的视线晦暗,后者的视线冰冷。
他们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因为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离他远点。”
秦戈开口,声音渐渐变冷了。
猞猁唇角微微上扬了点,“你觉得这件事轮得到你来决定吗?我听说,他走的时候也没带上你。”
这番话背后还藏着另一番话。
——“祁云谁也没带上,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在这里宣示主权。我们都一样。”
秦戈眸色便暗了,瞳孔由琉璃般的浅蓝色变成了海一般的深蓝色,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平静之下隐藏的是波涛汹涌。
“那也总比从没被他放在心里好得多。有的人想被抛弃都没有资格,我说得对吗?塞西尔·格纳。”
“……”
猞猁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叫他的全名。
他厌恶甚至是仇恨“格纳”这个姓。
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从未在格纳家出生。
不过,眼前的这只白猫是怎么知道的?
他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他真的如他所说,是被主人虐待后逃出来的吗?
一只流浪猫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猞猁咬了咬牙,久违地生出了暴力的想法。转瞬他想起了什么,面色逐渐趋于平稳,冷笑一声,开口嘲讽道:“谁有资格嘲讽谁?”
“有的人不也是靠着在医院卖惨才被带回来的?”
秦戈蓦地动作一顿。
猞猁在来之前去了一趟医院。
他……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
猞猁忍不住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这番话一出,秦戈的面色便骤然暗沉下来。转瞬他又想到了什么,开口嘲讽道:“你不也一样?东施效颦。”
他们交谈时并没有压低声音,这番话被雪豹同祁云肩膀上的锈斑豹猫听得一清二楚。
前者面色微妙,后者听得不耐烦了,直想把这两只猫一脚一只直接踹下去。
雪豹听他们明嘲暗讽、夹枪带棒地说了半天,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往上看了一眼。
抱着两只猫的祁云面色茫然,茫然中又透露出了些许不解。
雪豹的目光放在了他的小黄鸭发卡上。
这个发卡他之前看到过,后来祁云走之后,他从衣柜里发现了这个……
同声传译器。
记起之前的事,雪豹愣怔了一下。几秒后,他控制不住地低下头,肩膀颤抖了几下,忍不住笑了。
他突然就很想知道,这两只猫猫在得知祁云能听懂他们说话时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