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话的小猫咪在拍多肉。
多肉的质感看上去和他的爪爪差不多,他拍着拍着就拍上瘾了,两只爪爪翻来覆去地玩着同一片叶子。
雪豹低头拱了一下他:“悠着点,叶子会被你玩坏。”
豹猫不以为然,用脑袋顶着盆栽往前走,躲到了小狮子身后去拍。
这头,祁云在给雪豹介绍满天星:“这种植物开花之后可好看了,花特别小,还没有我的指头大,但是有很多花花,还可以用来做干花。”
雪豹抬起爪爪,用肉垫动作轻柔地撩起一条枝叶:“谢谢。不过,为什么突然送我们盆栽?”
祁云把糊弄小狮子的话拿来糊弄他,又让路找到一张满天星盛开时的图片,解除了隐私模式给他看:“你看,这么花花是不是很像你背上的斑点?”
雪豹看了一眼,说话的语气哄小孩儿似的:“嗯,很像。”
豹猫闻言凑过来瞄了一眼,嫌弃道:“一点也不像,两个都丑死了。”
听见喵喵声,祁云低头,豹猫上半身几乎都趴在了多肉上,爪爪把叶子紧紧扒着,毛毛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那双眸子里清晰写着对多肉的嫌弃。
祁云:“唔?”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口嫌体正直?
他让雪豹翻译了豹猫的话,想听听看小猫咪会说什么。
听完,祁云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反而认真点头,目露赞同:“其实我也觉得不是很像。”
雪豹的动作停了下来。
豹猫哼哼唧唧道:“就是就是,丑死了,一点也不像。”
祁云对上雪豹的眼睛:“我送这个给豹豹,其实是因为,豹豹的眼睛里有星星!”
雪豹微顿。
他下意识抬头,祁云那双浅蓝的瞳孔中映出了几个小小的影子,除此之外,他的瞳孔中便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那几个影子是他们。
雪豹不由得一愣。
祁云弯着唇笑了:“豹豹的眼睛里有很多星星。”
小王子心想,他的崽崽们都是星星,豹豹是星星们的老大,每时每刻都要看着这群顽皮的、不太听话的小星星,眼睛里只能装得下这些小星星。
这可不就是满眼睛的星星?
所以,他理所当然认为,这一束满天星应该是给豹豹的。
没有人猜到他的想法,祁云自顾自想了会儿,兀自高兴地笑了。
雪豹回过神,眸中有温柔流露出,打破了他瞳孔中万年不变的沉稳和冷静:“……谢谢,我很喜欢这盆叫满天星的植物。”
得到了第三个喜欢,祁云扭头去看白虎。
白虎已然把那盆仙人掌顶在了脑袋顶上,歪歪扭扭却又稳稳当当地跑到院子里,去扑正常形态的小蝴蝶了。
这个表现很明显是喜欢。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只崽崽了。
祁云期待地看向猞猁,他还不知道猞猁的名字,因此只能以物种来代替名称:“猞猁,你喜欢我送你的小盆栽吗?”
豹猫短暂地从自己的多肉盆栽上离开,绕到猞猁面前的盆栽边缘,围着三叶草盆栽走了几圈,左右打量着。
半晌,他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哈哈哈臭毛球拿到的是最小的,看吧,我就说了你是我们这里最让人讨厌的,你还不相信,新来的小老师被你吓到了,所以只给你这么一盆寒碜的野草!”
豹猫越说越觉得好笑,身子一翻在地上打起滚来。
确实,几个盆栽当中只有这盆三叶草是体积最小的,毫无特色,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开出花的模样。
它看上去,就只是一盆轻贱的、卑微的、角落里肆意生长着,没有任何人在意的野草一般。
猞猁的眸子蓦地暗沉下去。
他不喜欢祁云,也不在意自己收到的是什么东西,他只是讨厌这样的区别对待。
以及讨厌野草。
野草生长在无人在意的角落中,生命力顽强却不被人看好,人们不会因它的生命力顽强而赞叹它。他们轻视野草,也轻视它的生命,毕竟他们随手就可以将一株辛苦挣扎着求生的野草拔除。
他们只会觉得这从阴暗地带生长出来的野草,碍眼至极。
会说话的猞猁不开口,不会说话的豹猫一直喵喵叫个不停,小王子眨巴眨巴眼睛:“你喜欢吗?”
每盆盆栽都是小王子精挑细选的,带着含义的!
这些植物简直天生就该送给他的崽崽们。
就是这么不讲理的霸道。
豹猫顶着猞猁阴沉的视线滚到了雪豹脚下,用爪爪用力一拍他:“帮我问问他,他怎么送盆野草给臭毛球?这真是太合我的心意了。”
“嗯?”小王子摇头:“这不是野草呀,它的名字叫三叶草,学名叫什么我也不清楚,但是在……我们家乡那边,它象征着幸运。据说三片叶子都代表了不同的意味,不过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三叶草当中是有可能生长出四片叶子的四叶草,第四片叶子代表着百分百的幸运。”
祁云面上的表情非常诚恳:“我们都缺一点点幸运,把幸运补上之后,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啦。而且,三叶草的生命非常顽强,甚至不需要怎么照顾它,只要把它的种子往土里一洒,给它足够的阳光和雨水,它便会自己生根发芽。”
他看向猞猁,把自己的小算盘和盘托出。
“我知道你没有太多时间照顾它,所以我特意挑了这一盆,你不需要特别照顾它,只要把它摆在有太阳的地方就好啦。”
就像他的崽崽们!
每一个都需要拎到太阳底下抖一抖,把身上的晦气和颓丧抖掉,让充斥着温暖和幸运的日光照进他们温暖的毛毛当中。
从丧崽崽变成阳光崽崽!
祁云把盆栽往他那边推了推,方才还满脸诚恳的人这会儿眼巴巴地盯着猞猁:“所以,收下它好吗?它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的,也不占位置。”
猞猁低头,目光落在了盆栽上。
这是一盆代表幸运的三叶草。
……它不是野草。
猞猁没有说话,他没有说要留下这盆野草,还是丢掉。
雪豹替他回答了:“不用担心,他收下了。”
祁云的目光一瞬便跑到了雪豹身上,眼巴巴地瞅着他:“真的吗?”
雪豹点头:“他还说他会照顾好这盆盆栽的。”
豹猫抬起小爪爪用力拍他,不满道:“你怎么乱加翻译啊,臭毛球明明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擅作主张帮他翻译了,他又不是不会开口。”
这番话将猞猁的视线吸引到了他身上。
毫不畏惧的豹猫挺了挺胸膛,趁着没人看见对猞猁吐了下舌头,态度十分之嚣张:“看什么看!没看过这么可爱的猫吗?”
猞猁站起身,不声不响略过他身边,尾巴轻轻一扫,径直把他扫了个倒仰。
一点就炸的豹猫抓着雪豹的尾巴爬起来,大声嚷嚷道:“臭毛球!你什么意思,仗着自己比我大吗?!”
祁云抱起三叶草盆栽,小步跑过去,将盆栽放在了猞猁脊背上:“你要收好它,不可以把它弄丢了,不然它会伤心的。”
猞猁微微眯眼:“我没答……”
“不管不管不管,豹豹说了你愿意把它收下了,答应的事情不能反悔,反悔的猫猫会变成秃头猫猫!”
祁云说完捂着耳朵就跑,把自欺欺人演绎到了极致。
猞猁眯眼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把背上的盆栽摔下去。
他驮着背上的这盆盆栽,耳尖生着的黑色簇毛耸立起来,随着他走动的动作一抖一抖的,看起来莫名让人感觉到欢快,有些像是幼儿园放学路上的小孩儿,牵着大家长的手蹦蹦跳跳地回家。
猞猁的目的地是教室。
四天的假期时间,教室焕然一新,墙体被刷成了明亮的彩虹色调,是看了会让人觉得舒服的色调,还贴了不少浮雕卡通壁纸,卡通造型的太阳花和云朵、金灿灿的麦穗……
猞猁走到了窗边。
教室的窗户坐北朝南,半面墙都开了玻璃窗,窗前则是占据了另外半墙的窗户。
晒太阳啊……
放在这里应该能够晒得了太阳。
猞猁停下脚步,想将盆栽放上去。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够背上的盆栽,够……够不到。
因为手太短。
猞猁:“……”
混蛋。
是故意把盆栽放在他背上的吧,前爪后爪都够不到,抖身子会把盆栽摔下去,没记错的话,祁云买的盆栽悉数是陶瓷的,根本经不起摔。
他的眸色又有阴沉的的趋势,甚至隐隐开始磨牙。
背上突然一轻,猞猁抬头,雪豹两只爪爪抱着他的盆栽,将之放在了柜子上。
而在相同的位置还有同样的四盆。
向日葵、满天星、多肉、仙人掌……
小狮子把向日葵放在了面朝太阳的地方,看着花花朝向太阳盛放,心情也不自觉好了一些。
嘴上嫌弃的豹猫抢了个最好的晒太阳的位置,把自己小一盆的多肉放在了上面。
他左右看看,立起上半身,用力把雪豹的满天星和白虎的仙人掌往两边推,以最小的盆栽霸占了最大的晒太阳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拍拍爪子,又用小肉垫去摸多肉的叶子。
雪豹倒是无所谓,有些无奈地把他从上头拎下来:“别碰太久,小心叶子被你碰掉。”
他们旁边的白虎上半身趴在了柜子边,正在艰难地用爪子从仙人掌上拔刺,也不知是要做些什么。
猞猁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盆栽上。
……或许,新来的老师没有他想象中这么讨人厌。
这头,小王子抱着仅剩的那盆沙漠之花,有些忧愁地坐在办公室中。
第六个崽崽怎么一直不出现呀?
除了最开始进到幼儿园时,他见了第六只崽崽一面,其他时候,这只崽崽都没有出现过,非常神秘。
祁云最开始还以为,豹猫才会是经常找不到的那只,因为对方实在是太小了,随便藏到什么地方,就不会有人发现。
结果没想到,找不到的那只崽崽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只。
小王子伸手拨弄了一下沙漠玫瑰的枝干。
他买的都是没开花的盆栽,因为想要崽崽们亲手把植物养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这盆沙漠玫瑰。
窗外的日光照射进来,小王子有些困了,抱着盆栽打了个哈欠,脑袋一点一点,最终“咚”地一声摔在桌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祁云隐约觉得有人在碰自己怀里的东西。
他挣扎着睁开了一只眼。
旋即,他对上了另一只眼睛,那虹膜是深绿色的,瞳仁部分圆溜溜的,是个非常完整的圆形。
祁云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眼睛。
他一顿,从桌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朝身前看过去。
他面前站着一只到他小腿的猫。
说是猫,他的模样又长得实在很奇特,浑身的毛发色泽明亮,酒红中掺杂着一些金橙色,瞧着格外漂亮,两只尖长的耳朵却是全然不一样的黑棕色,耸立在脑袋顶上。
祁云先是微楞,紧接着他意识到什么,眸子骤然亮了起来。
面前的这只,就是他当初见到的第六只崽崽——狞猫!
狞猫站在他身前,抬起一只前爪拨弄着他怀中的沙漠玫瑰,模样看着好奇又乖巧。
察觉到他的视线,狞猫矜持地收起爪爪,轻咳了一声道:“这就是你进贡给我的东西?”
祁云眨眨眼。
“……诶?你说什么呀?”
狞猫同他对视两秒,脸色一下就黑了下去:“尊贵的维安·莫里斯在和你说话,你居然敢假装听不懂?”
小王子接着眨眼:“你不会说话吗?你想对我说什么?”
他左右看看,遗憾道:“豹豹和小狮子现在都不在这儿,不能拜托它们给我翻译了……不过没关系,听不懂也不要紧。”
祁云把怀中的沙漠玫瑰递过去:“呐!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算是我们的见面礼。”
被戳穿的狞猫有些摆不开脸色,高傲道:“谁稀罕你送上来的破花破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拿出来,我看你是看不起我维安·莫里斯。”
豹豹和小狮子都不在,祁云自己瞎翻译了一下:“哦哦,你说你很喜欢,想对我说谢谢吗?不用这么客气的,你们每个人都有花花。”
狞猫被他的鸡同鸭讲气得跳脚:“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说话你怎么听不懂?”
祁云歪脑袋:“你是说,一定要谢谢吗?”
狞猫:“……”
跟这个人说话简直是白费口舌,他根本听不懂猫话!
“没用的。”
树上传来一道细声细气的喵喵叫:“他没有佩戴翻译器,根本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从繁茂的枝叶间窜出一道小巧的影子,豹猫乔伊斯踩着标准的猫步从树上跳了下来,顺着被枝叶压得几乎垂落到地面的枝干轻巧一跃,飘飘然跳到了祁云的桌面上。
狞猫看着来猫,自以为姿态优雅地舔了舔爪子:“我当是谁,原来是乔伊斯。”
祁云往桌上瞥了一眼,惊喜道:“呀,乔乔,你来啦?”
豹猫蹙眉:“喵喵喵!”谁准你随便给我取名字!
他看向祁云手中的沙漠玫瑰,又看一眼狞猫,不客气道:“丑丑的花果然要配丑丑的猫,这盆花果然适合你。”
面前两只猫的猫话小王子一句也听不懂,视线跟着豹猫的视线走,有些迟疑地望向自己怀中的盆栽,误以为豹猫想要它。
“不行哦乔乔,这个不能给……”
他的声音骤然一顿。
祁云的目光紧紧盯着怀中的沙漠玫瑰,眼里清晰浮现出疑惑,假如这是漫画,他脑袋旁边一定会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