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东天鱼肚白渐显,夜半他做了个梦,醒了,四处找重明,便找到了平台上。
在他的记忆里,重明总是沉默地坐着,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发呆出神。他也曾摸过重明身上的刺青疤痕,问是哪儿来的,重明只回答是蛇咬的。
“爹,你在看什么?”小鸿俊跑过平台,从柱子后探出头,好奇问道。
“月亮。”
“爹,我可以去人间吗?”
“不行。”
“青雄说他愿意带我……”
那是小鸿俊见重明发怒最狠的一次,他只不过问了一句,重明便与青雄一场大吵,最后青雄飞走了,留下小鸿俊还呆呆地等着。过后重明竟是残忍得一句话也不与他说,足足过了三个月,小鸿俊的道歉才得到了回应。
从此他再也不敢在重明面前提起“人间”,只能望眼欲穿地等青雄来看他,幸而后头重明渐渐地不再发怒,反而朝他说:
“雏鸟离巢,天经地义,但世上之事,万难两全,想去人间可以,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爹,你看,我救了条鱼……”
“给我扔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爹!我会好好养它的!”鸿俊长大了不少,少年眉目越来越像孔宣,鲤鱼妖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说:“恩公,我看还是算了……”
“别怕。”鸿俊转头朝鲤鱼妖说,“我爹只是看起来凶。”
重明:“……”
“选你的红尘,还是选我?”
“爹,我舍不得你,若一定要选……”
重明却已竖起食中二指,指尖迸出火焰,往腰带上的长翎一划。
一声焚烧响,腰带裂为两半,重明侧身朝着悬崖外一躺,身在半空,爆出漫天烈火,轰然照耀了夜幕,抖开翅膀,化作一只光芒万丈的烈炎真凤,鸣叫声响彻群山,拍打翅膀,飞往天际。
“爹!”鸿俊险些冲出悬崖,却被李景珑紧紧抱住。
李景珑紧紧地抱着他,望向飞往远方的重明。
那天夜晚,鸿俊从榻畔垂下一手,李景珑便握着他的手,沉沉入睡。梦里驱魔司梧桐叶影婆娑,将灿烂的炽日切成流星般的光点,纷纷洒将下来。
“长史……”
“长史,你在做什么?”
“长史?这是什么?”
“孔鸿俊!大街上,不要拉拉扯扯……”
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冰冷的雨淅淅沥沥从头顶坠将下来,李景珑口中咬着一截木榫,在漆黑一片的岩壁上缓慢攀爬。他不敢使用心灯,生怕横生枝节,全凭记忆,寻找崖壁上的落脚点。
“你怎么总是口不对心,这样不好……”
“不是口不对心,真的不吃!”
李景珑抬头望向山崖高处,黑暗覆盖了大地,仿佛没有尽头,他咬着木榫不住喘气,两脚险些打滑,钩索收到一半,他疲惫地贴在岩壁上,出了口长气。
阳光灿烂,他挥手甩开鸿俊,想拍他脑袋,却见鸿俊一脸茫然,嘴里塞满了糕点,拿着一块糕让他吃。李景珑既好气又好笑,既想揍他,又想把他按在巷子里,低头去亲他嘴角。
李景珑休息片刻,蹬着山岩一掠,踏上岩壁,朝着头顶不住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