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红光在陆夏面前说得信心十足,保证绝对能够供货,实际上进展得非常不顺利。
“红光,你说的这个价也太黑了,我们可是从小看你长大的,你好意思从中间抽这么多利啊!”
孟红光涨红了脸:“婶儿,我发誓我一分钱都没赚你的,只是正好有这么个契机,之前你们不是还找过我,所以我才帮忙搭线的。”
中年妇女撇撇嘴,根本不信他的话。
“这个价不行,一条一毛七,怎么不去抢呢!我在外头怎么卖也能买个两三毛钱一条。”
“对方要得多,所以给的是批发价,她是要转卖出去的,总不能让人白忙活吧,而且还有运费啥的。”
孟红光苦口婆心,可对方丝毫不领情。
“两毛二一条,你要我就给你,不要就拉倒,还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中年妇女说着就不再搭理孟红光,一副你爱要不要的表情。
她早就打听到厂子那边给的是两毛三的价,自己还降了一分钱呢。
孟红光无奈,只能离开了。
敲了几家的门,他们都是差不多态度,有的态度还更加恶劣,说他是投机倒把,坑熟人的钱,骂他是个白眼狼,厂子都这样了,还要落井下石。
孟红光回到家眼睛都红了,他辛辛苦苦奔波是为了谁?
厂子已经很久没有发工资了,从很早开始也就发半个月工资,算下来两千条毛巾压根不够补这些窟窿的。
不少人家都已经穷得快吃不起饭了,可即便这样,身上的傲气依然还在。
他们总觉得国家不会让厂子一直这么下去,只要熬过去了就不一样了。
之前眼红孟红光这么快将手里的毛巾卖掉,可现在知道孟红光竟然一次性要这么多的货,这才多久啊就能有那么大的需求。
这意味着他们的毛巾不愁卖!
既然不愁卖,干嘛要贱卖,那么多条毛巾一条少了几分钱,加起来就是少了百来块钱啊。
反正毛巾又放不坏,慢慢卖着呗。
孟母看到孟红光跑了一天,还吃力不讨好,心疼道:
“你管那些人做什么,反正咱们家的已经卖掉了,愿意卖的就卖,不愿意卖的拉倒。”
孟红光一条毛巾卖多少钱,家里人最是清楚不过,他是真的纯帮忙罢了。
陆夏和孟红光签订的合约,也并没有如果无法做到需要赔偿的条款,如果放弃了这笔买卖,孟红光也是没有什么损失的。
顶多就是让陆夏觉得他言而无信或是个只会说大话的人,可孟红光若是没有了货源,两个人未来也没有交集,陆夏怎么想他并没有太大影响。
反倒是孟红光在这边忙着,还被人误以为从中赚了多少钱,否则怎么能这么积极。
孟红光苦笑:“我找的那几家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快要揭不开锅的,哪里晓得……”
孟红光之所以现在那么不顺利,不是真的完全找不到愿意出手的人,只不过想要先照顾家里比较困难的。
哪里晓得,好心变成驴肝肺。
“人家不领情也没办法,下回别再揽这种事了。”
孟红光深深叹了一口气,经过这么一遭,他越发觉得他们毛巾厂是没救了。
都已经现在这个样子,还一副你爱买不买的模样,以为跟以前一样是别人求着上门要货呢。
那些毛巾已经滞销那么长时间,都能让大家清醒过来,以为国家早晚会兜底,并没有将现在已经改革开放,不再是以前的计划经济的政策变动放在心上。
现在省城买布买毛巾等,很多时候都不需要布票了,这正说明现在市面上不缺了,不缺就意味着不是卖方说了算了。
“都那么长时间没发工资了,怎么还想不开。”孟红光无奈极了。
孟母:“一辈子都是这样,谁都不想承认这世道变了。”
进了工厂就是捧了铁饭碗,一辈子都不用愁。
这样的想法根深蒂固,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法改变。
孟红光也不过是抱怨几句,吃了饭又出门找人拿货了。
这次他直接降到一毛六分钱一条,也不再劝说对方赶紧出手,以免今后砸在手里,摆出一副爱卖不卖的架势。
很多人一听这个价格,一时都难以接受。
孟红光见对方犹豫,直接转身离开。
这样的姿态反倒是让不少人心里犯嘀咕,想要将手里的货赶紧出了。
厂子里不发工资,他们确实急着还钱。
尤其是尝试过出去摆摊的,发现想要卖掉这些毛巾很是不容易,要是一两百条还罢了,两千多条,实在是太难了。
而且目前看,厂子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估计还是没办法发工资,很可能继续发毛巾。
这样一来,手里的毛巾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难以出售了。
“红光,我能先卖你一百条吗?”
心有不甘的还是不想低价出手,打算先卖掉一些,让手上有点钱。
孟红光也没有为难,一百条也收,不过对于这个数就不收了,而且只收整数。
让孟红光欣慰的是,厂子里也不全是下不了狠心割尾的人,不少人也看出来现在不快点出手,以后就砸手里的危机。
他们也不怕跟厂子对着干,也并不觉得这是跟厂子对着干,都已经拿这些东西抵工资了,你管我卖多少钱呢。
“红光,我那还有一千四百多条毛巾,你能帮我全都收了吗?我再便宜一分钱。”
孟红光摇了摇头。
史亮很是失望,正想问能收多少,就听到孟红光道:
“不需要再便宜一分钱,对方给我的价是一毛七,你给我那么多货,我也给你一毛七一条。”
孟红光也不瞒他,至于对方信不信,他已经不在意了。
史亮却是信的,孟红光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即便他从中赚钱也是应该的,他花了这么长时间才卖了五百多条毛巾,很清楚想要卖出去多不容易。
不是谁都跟孟红光一样运气这么好,能拉到这么大的单子。
现在有机会一口气全出了,哪怕便宜一点,史亮也是愿意的。
否则那么多毛巾堆在家里,他还嫌弃占地方呢,更别提现在还缺钱。
史亮也没跟他客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够哥们,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跟史亮这样的人也不少,得到消息立马跑过来,孟红光很快凑齐了五千条毛巾,甚至还超出了两百条。
孟红光将超过的部分也都发了出去,却没有特意告知。
陆夏一接到货就把钱打了过来,超出部分的货也付了钱。
孟红光总算舒了一口气,不再管那些后知后觉,还想让他帮忙卖货的人,直接关门谢客,心里开始为以后做打算。
吉普车要比大巴车快和稳许多,原本七个小时的路程,只需要五个多小时就到了。
在吉普车上也不像在大巴车上难熬,没有奇怪的味道,坐累了还能下车走一走。
中午的时候,车子还找个地方停下。
陆夏以为是方便大家上厕所,结果看到严以钧竟然拿出了一口军用户外单锅,以及青菜、西红柿、鸡蛋、挂面和切好的肉,后备箱里油盐酱醋全都有。
停车的地方就在河边,走几步就能打水。
装备极为齐全,仿佛他们是来郊游的。
“旅途中也不能亏待自己。”严以钧笑道。
陆海霞很是高兴,“要是每次出来都能这样,坐再长的车也没啥大不了的,一直在车上过都行。”
四人跑到河滩上开火,吃上了热腾腾的面条。
准备充分的严以钧也有疏漏,他没带辣酱。
“要是有一瓶辣酱就好了!”陆海霞很是遗憾。
旅途中需要开胃,辣酱是最好的伴侣。
穆一舟一边吃得欢,一边不忘抱怨:
“严哥,你怎么回事,竟然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了。”
严以钧望向陆夏:“家里没辣酱了,外面的不好吃。”
这压根就不是暗示,完全是明示了啊!
陆夏:“我那做了不少,回头给你带点。”
陆海霞直接安排上了,“姐,你回头多做一点辣肉酱给严哥带上呗,那玩意不管是拌饭还是送面,味道都特别地好。”
陆夏斜了她一眼,你可真是不客气,竟然使唤起我来了。
“嘿嘿,我出钱出力,你帮我调味就行,我怎么炒都没你那手艺。严哥救了我一命,我没别的东西报答,只能让你帮忙了。”陆海霞不好意思笑道。
她就一把子力气加点功夫,可严以钧比她还厉害,根本用不着她。
陆夏也没跟她计较,答应下来。
中间停了一会,还是提前到达县里。
陆夏依照之前说的一样,先让陆海霞去一趟医院进行全身检查,没什么太大问题才放她回家。
陆海霞离开医院时,还跟穆一舟嘀嘀咕咕:
“我夏姐什么都好,就是比我妈还唠叨。我以前受伤比这还严重,我妈都没那么多事。”
陆夏已经免疫了,陆海霞可以大大咧咧,她却不行。
而且她很清楚,陆海霞是故意的,肋骨都断了能不疼吗?
不过是担心花太多钱,故意这个样子让她生气之下就不再送她去医院,更重要的是,让自己也不再那么愧疚。
两人虽然明白着说,陆海霞也能感受到自己的愧疚。
当时若不是为了自己,陆海霞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她有三节棍在手,又极为熟悉山林,想要跑还是很容易的。
别的不说,当时她看到那些歹徒,自己先开溜,也没什么不对。
陆海霞没有这么做,而是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她,自己独自面对五个凶狠的歹徒。
陆夏相信,陆海霞当时就没打算活了,就跟从前说的那样,遇到危险的时候,会用自己的命保护陆夏。
陆海霞是个合格的保镖,可她不仅仅是个保镖,拿到的钱根本不值得她这么做。
陆夏想到这里,感觉自己可以给陆海霞加一波工资了。
不管她答不答应,都得加!
陆海霞压根没想那么多,感受到陆夏的眼神,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严以钧将两人送到门面就离开了,并拒绝了晚饭的邀请,改成了明天晚上。
车子开动,穆一舟很是好奇:“严哥,为什么今晚不来蹭饭?”
“奔波了一天,还让人给你做饭,你缺不缺德?”
穆一舟瞪眼,指了指自己:“我,我,我缺德?”
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穆一舟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生气,反正又打不过。
“严哥,你这是来真的?”
穆一舟还是有些恍惚,之前他被惊艳的时候,严以钧看都没多看一眼。
怎么突然就变了,什么时候的事?
男人心,海底针啊。
严以钧斜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
穆一舟抑郁,严哥有了喜欢的对象后,怎么攻击性这么强!
真是白白做这么多年的兄弟了。
不过兄弟好不容易开窍,穆一舟决定容忍他的缺点。
陆夏和陆海霞来到门面,冬子和陆娟看到陆海霞到脸上身上都包扎着绷带,全都楞在了原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
陆海霞摆摆手:“没啥,不过是遇到几个小毛贼。”
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
陆夏也没隐瞒,将这几天发生的事跟他们说起。
冬子还罢了,陆陆娟敏的脸都吓白了。
那几个歹徒多残忍他们都很清楚,多亏她们运气好,否则现在早就没命了!
“不用担心,那些人已经被一锅端了。”陆夏道。
“下次还是多带一个人去进货吧,这也太吓人了。”
陆陆娟敏在服装店也有一段时间,很清楚每天利润有多大,知道店里是有能力这么做的。
陆夏并未反对,她也吓坏了。
“咱们村还有谁比较能打的?”
陆海霞:“我大姑家的虎子,他也得了我爷的真传,只不过他更擅长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