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郡王夫妇和世子见着贾敏这样的情形,心中也很是失望。作为宗室,对于宫中的消息,他们比其他人要灵敏得多,贾元春封嫔的内幕他们心中门清。
依着嘉明帝的性子,贾元春是不可能得到宠爱的,大概率是给个名分,一辈子养在宫中,全了太上皇的脸面就是了。他们怎么愿意顶着嘉明帝的不喜,为一个注定没有前程的嫔妃不惜血本地投入?
如果贾敏求的只是帮贾元春一把,让她在宫中不受委屈,那他们也就答应下来了,毕竟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在呢。这个道理,世子委婉地向贾敏解释了,谁知贾敏自己却是心目不明,钻了牛角尖,一味地悲伤怪罪,这就惹恼了他们。
他们自忖安郡王府并没有亏欠贾敏之处,李侧妃生产时发生的事情最后也不了了之,只是钱嬷嬷离开了王府。说起这件事来,还是王府对不起李侧妃母女,出事后他们商量了一回,由周王妃出面,安排给李母求医问药,又送了宅院庄子,表达了歉意。人家无辜地受了大罪,为了颜面,王府还不能给她一个公道。
李侧妃母女默默地忍耐下来了,后来对此事是绝口不提,这更让世子对李侧妃敬重怜爱。对比之下,贾敏根本就是心不在王府之中,不是个合格的王府主母,怪不得当初人家林家在荣国府还兴盛的时候,都断然回绝了贾家的提亲呢,那才是真正清明通透的人家啊!
心中对贾敏的不满越积越多,世子也不想再理会了,只吩咐给贾敏找太医诊治,让下人好生伺候着,药材饮食都供给精心就是了。黛玉在贾敏处伺疾,世子知道了,也没当回事儿,这是做女儿的孝心,他只嘱咐下人们不要让黛玉太劳累了,不然两人都病倒了,就更麻烦了。
在黛玉的眼中,父亲那是对母亲冷淡不顾,心中越发感到凄然,果然她们母女在府中是无依无靠的。被父亲嫌弃,兄长也不是嫡亲的,一向并不如何亲近,黛玉想起自己和母亲的处境,望着贾敏憔悴的面容,不禁流下泪来。
大荒山,青埂峰下,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面面相觑,都露出苦笑。
“道友,如今各人的命数已经打乱了,我等也插手不得这许多了。薄命司中的众金钗,”癞头和尚唉声叹气地道:“那巧姐儿都没有出世的机会,李纨另嫁了良人,王熙凤竟然成了贾珠妻子,贾敏如今还活着,那绛珠仙子也不知如何安排呢?还有,那薛宝钗,香菱,一切都变了!”
“能做到什么地步,那也只好尽力而为了!”跛足道人摇头道:“有些事我们已经无法把握,只是,一个人的命数如何,即使再有仙神安排,最终也是由各自的心性而定,咱们只能在要紧的地方推一推了。”
比如那绛珠仙子,今生她没有托生在林家,命运已经与原先有天壤之别。按说,即使如今她父母双亡,也不会落到泪尽而亡的下场了。但前世今生,她与那神瑛侍者的纠葛,也不知会如何结局?两人为了完成这项任务,只能暗暗地推动一番,比如给那绛珠仙子增添些前世的记忆。
荣国府兴奋了许久,从此自觉比起以往来,身份已经不同。不久,王夫人接到了一份来自金陵的书信,她的妹妹,薛家主母薛王氏写了信函,分别派人送到了王子腾和她这里,向自己的哥哥、姐姐求助。
薛王氏丈夫已经亡故,她膝下有一个儿子薛蟠,女儿薛宝钗,由薛蟠继承了父亲的家主身份,掌管着薛家的产业。那薛蟠是个好色肆意的纨绔,仗着薛家的财势和有权势显赫的舅舅做靠山,在金陵也是无人敢惹的。前些日子,为了争买一个女子香菱,使唤手下恶仆打死了金陵有些资产的乡绅冯渊,以shā • rén的罪名被应天府衙门拿了,下狱要问罪。薛王氏心急如焚,一面不惜银钱地去疏通打点,一面火速派人进京送信,四大家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自己哥哥如今权势正盛,贾家外甥女又进宫做了娘娘,相信必可救了自己儿子。
王夫人满心想帮助自己的妹妹一把,以显示元春的得宠和自家的尊贵不凡,而且妹妹也说了,为了救儿子,是不怕花钱的,尽管去打点。薛家的家财丰厚,妹妹可以自主支配,可不像自己,这贾家论起来,还是大伯是继承人,他们夫妻,以后终究要分出去的。
贾珠前程无光,只怕要步上贾政的后尘;宝玉年岁还小,任短了谁,也不能委屈了他;宫中元春要打赏笼络宫人,日后要有钱的地方多着呢;王夫人要为了儿女们打算,自然不愿放过可以聚敛大额财富的机会。
但如今的应天府尹可不是被贾王两家提携抬举上去的贾雨村,虽然也顾忌着四大家族的权势,对薛蟠会有所偏颇,但也绝对不肯像书中的贾雨村一般,装神弄鬼地为薛蟠脱罪,这人命案子是极重要的,多少眼睛都盯着呢,他可不想为了巴结四大家族把自己坑了!
王子腾接到书信,气得在家中大骂了薛蟠一顿,抱怨妹妹溺爱儿子,不知分寸。今日可不比以往,嘉明帝可是个严明刚正的人,咱们这些太上皇时的武勋不收敛着,还敢这样惹事?慈母多败儿,真是糊涂!但薛蟠是自己外甥,薛家的利益又是不能失去的,只得修书一封,派了心腹去金陵,来料理此事。
王夫人指望不上贾政,苦思了一回,进宫见贾元春时,把这事告诉了她,道是两家为争买奴婢相殴,薛家下人失手打死了那冯渊,薛家愿意交出行凶的下人抵罪,另外再赔给冯家一大笔烧埋银子,只求得薛蟠能无事。如果她能在皇上面前为薛蟠求求情,那你姨妈定然不会吝惜银子的。薛家可是豪富!
贾元春听了,虽然动心,但面对着嘉明帝的时候,毕竟心中敬畏,终究不敢相求。也幸亏她没有过开口,否则早就要被嘉明帝重罚了,连太上皇也无话可说。对嘉明帝这样的人,枕头风是完全没有用的,连皇后都不能干预外事,何况她区区一个嫔?也就是王夫人这样自恃过高的人,才会想出这种馊主意来。
江南,涉及到甄家,如今都在嘉明帝派去人手的监控之中。王子腾派人去捞薛蟠,嘉明帝已经得到了禀报,他不动声色,只看王子腾如何处置。现在还不是动这些武勋的时候,他们的罪责先给他记着,日后新账旧账一起算。
王子腾的心腹带着他的信物和一封语焉不详的书信来到江南,薛王氏连忙向他哭诉求助。那心腹一面听着,心中腹诽道,若不是你平日里放任得那薛蟠那么嚣张跋扈,也不至于现在惹来这人命大麻烦!这薛家主母当真是不会管教儿子,也不是能当家的料,这薛家后继无人,怕就要这么衰落下去了。大人如此精明厉害的人物,怎的会有这样不中用的妹妹,还有京城里王家的一太太,看似精明厉害,其实也是个蠢笨的。这些妹妹们,都是在拖大人的后腿啊!唉,也是主家那教养女儿的法子害死人!
但薛家的那个女儿看起来倒是个头脑清楚,读书识字的,也比她母亲要能沉得住气,有决断,只是可惜了,命数也不好,她的父亲死了,哥哥和母亲也是无法依靠的。一个姑娘,纵然生在富贵的人家,这样也挺可怜的。
那心腹去找了应天府尹,王子腾如今权势显赫,他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但也不能做得太过,应天府尹也需要向上面和百姓有个交代,王子犯法,也要与民同罪,何况薛蟠不过是一皇商而已?几经磋商,应天府尹和他达成了共识。
最后,薛蟠便以纵奴行凶,不慎伤人致死的罪名,判了个流放,只是给他通融,选了个比较好的地方发配,没去穷乡荒壤。到了流放之地,当地的官府也会宽松对待他。可以挑选几个得力的奴仆陪着一起去流放地伺候,还允许他随身携带银钱花用打点,生活上比起现在,也差不了太多。
薛蟠被流放到安徽的山地,此处山峦起伏,但土地不适宜种植,虽然那风景是幽美,但百姓们生活贫瘠,很多人都要背井离乡地去谋生,因此人烟稀少。薛蟠带着银钱奴仆,日子是能过得去的,但他人不能离开流放之地,还要在当地官府的监管之下。素来沉溺于声色犬马中的纨绔,哪里能过得惯这样的生活?薛蟠是欲哭无泪,度日如年,后悔得紧,日日盼着母亲和舅舅能早日救了自己回去。
薛蟠被判了罪,薛家家族便鼓噪起来,一个罪囚如何能再做薛家的家主,连累得祖宗在地下都没脸的,必须更换!薛王氏是‘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从来没有管过外面的事务,哪里会应付这样的情形,只知哭骂。那心腹见状,只得一面赶紧给王子腾写信,一面帮着弹压薛氏族人。
其间,那薛家的宝钗姑娘倒是显示出从容坚定的态度,她安慰母亲,为兄长打点,出头和族人谈判,有理有据,点明了薛家能作为皇商立足,是得到老亲家的扶持。如果薛家不是哥哥当家了,那王家和贾家这些老亲为何还要扶助薛家呢?你们当真要与老亲们结仇吗?......
这让那心腹也对薛宝钗刮目相看起来,接到王子腾的回信后,他又去拜访了应天府尹,请他援手一一。最后,薛宝钗劝说了母亲,让出了一大部分利益给族人,保住了薛蟠的家主之位。收拢了薛家的经商范围,留下了比较赚钱的营生。她是闺中女儿,不方便抛头露面,于是,只好借助着薛王氏的名义,自己在幕后管理。在薛蟠流放的时候,她要把薛家支撑起来。
慢慢地熬过了最初的艰难,薛宝钗发现,这样的生活虽然忙碌劳累,但比起以往来,更加让她感到踏实。掌管着薛家庞大的生意,众多下人掌柜,都服从自己的指挥调度。她当家做主时,薛家的营生比起以往,丝毫不差,还更上了一层楼,这让她暗暗地觉着自豪满足。
原来,在没有父兄可以依靠时,她不但可以依靠自己过活,还能成为母亲的依靠。她这样的女子,未必就不如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