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猝不及防,这一拳掠过他的鼻子,顿时鼻血直流,他惊惶地叫喊起来。可是没用,迎接他的,是薛蟠继续不停息地殴打。
王熙凤在一旁惊呆了,她万没想到薛蟠竟然这样凶蛮强横,丝毫不顾忌着王家的脸面。只见王仁身体远不及薛蟠健壮,被薛蟠压在地上痛打,狼狈不堪。
王熙凤连忙上前要拉开薛蟠,口中不停劝说道:“蟠表弟,快停手啊!哥哥不过是和萱妹妹说笑几句,表兄妹之间亲厚一些,可没有坏心思!”
薛蟠被王熙凤拉扯着手臂,一时间挣脱不开,眼见着王仁就要从地上爬起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丝毫没有理亏的样子。薛蟠怒气上涌,猛地一使劲,把王熙凤摔了个趔趄。
“凤表姐,你哥哥只是说笑?我是瑾萱亲哥哥,也没个要她给我做香囊的道理,要避嫌呢!他当我妹妹是他可以任意轻薄的奴婢么?”薛蟠指着王仁骂道:“什么表兄妹亲厚,我祖父在时,咱们一年都见不着几回的,哪里亲厚了!”
“凤表姐,”薛蟠反正有些混不吝的,他径自扬着头问王熙凤:“你是当我薛家都是傻子吧,你们哄着我母亲,心里算计着我妹妹,还不是图谋我薛家的产业!可是难道你们没带着眼睛的么,也不看看王仁这样的货色,能不能配得上我妹妹,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王仁脸上挨了几拳,嘴里一股血腥味,他骄纵惯了,此刻恼羞成怒,也顾不得做戏了,就起身和薛蟠撕打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大意是薛蟠竟敢打他,他是王家嫡长孙,伯爵府的继承人,日后还要兼祧父亲和叔父两门的,比起薛家来,地位要高得多!他哪里配不上薛瑾萱?薛家不过是个皇商,薛瑾萱能进他家的门,那可是高嫁了,还委屈了她不成?......
王熙凤听得急得跳脚,暗骂王仁是个扶不上墙的家伙,这样的实话如何能说得出来,眼见着薛蟠气得要冲上去再揍王仁,她也赶忙上前去喝阻,不能再让王仁胡说了。
“放肆!”一声低沉的呵斥声从不远处传来,王熙凤回头一看,见姨夫和薛淞正往这边疾步走来,方才出言的正是薛淞。见到薛淞,王熙凤也是脸色一凝,态度郑重起来。
这薛家的二老爷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度,洒脱不羁和威仪融为一体,是她在自己父亲和姨夫身上都没有看到过的,这大约就是当官人的派头吧?王熙凤很有心机,耳目灵敏,王子胜夫妻俩也是口无遮拦的人,自薛淞回到金陵城后,她便时常听到父母在说薛淞的不是。
比如骂薛淞妄自尊大,丝毫不念老亲们的交情,给他们没脸啦;薛老太爷做出那样的糊涂决定,必是薛淞暗自里挑唆的,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妹夫也是个没主见的,日后必会被他那精明厉害的弟弟架空成傀儡,哭的日子在后面呢......
不过,王熙凤从这些话语中也看出了父母对薛淞的忌惮和无能为力,否则早就该采取些措施,而不是只缩在家中痛骂了,那有什么用呢?王熙凤曾听说过王子腾是如何的有手段,权势显赫,心中反而对夺去了她父亲在家族中权力和地位的叔叔敬畏仰慕。大家族中,自然是有力者得势,王熙凤并不恨叔叔。而且,叔叔已经做出了决定,过两年就要接她和王仁回京城,王仁兼祧两门。婶婶则负责教养她,日后会给她挑选了高门,备好嫁妆嫁了的。跟着叔叔婶婶,他们兄妹自有锦绣前程。
武勋中的带头人物,军中权势赫赫的王子腾的侄女,那自然比只余一付空架子的王子胜女儿来得值钱。王熙凤心中也是在期盼着呢。
她望了望薛淞,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父母都忌惮的人,她也不想平白地得罪了。
“蟠儿,你先放开王仁。”薛淞淡淡地道:“汝瓷不碰破罐子!你日后是薛家的家主,没必要和那破落户一般见识!”
“破落户?”王仁和王熙凤都吃了一惊。王仁好歹也是王家日后的袭爵人,那爵位也总比薛蟠高,被薛淞这样鄙薄,让他们愤愤不平。但当着薛淞的面,两人竟然都不敢反驳。
薛淞可不理会这兄妹两人难看的脸色,一本正经地给薛蟠分析起来:“蟠儿,你祖父是一等男,经过你父亲,轮到你时,那爵位是剩不下什么了。王老太爷是伯爵,等王仁袭爵时,那也比你高不了多少。君子之泽,三世而斩,三代人之后,大家都是差不离的了。刘备还是中山靖王之后呢,不也沦落到卖草鞋为生了。后来他能建立蜀国,那是人家自己有本事,时运佳的缘故!”
薛淞不屑地看了看王仁,又道:“开国之初,薛家在武勋中是垫底的不错,但许多武勋们哪怕暗中看不上薛家的身份,也不会看不上薛家的财富。要不然,王家老太爷也不会把女儿远嫁到金陵城的,须知那时薛家还只是皇商,还没有爵位呢!如今的薛家,更是要比那时繁盛许多!你今日这番话语,便可知平日里王子胜是如何教导儿子的了,反之王子腾倒是心智清明,对薛家客气有礼。这样的心胸眼界,无怪乎被王老太爷放逐到金陵城,王家的大权尽归王子腾,大家都知道王家的当家人只有王子腾。王子胜日后除了承袭一个虚爵外,身上可还有一个实在的官职?说是破落户,难道委屈你们了么?”
“其实,你心里也知道这情形尴尬,你拿来作为依仗的,无非是叔叔王子腾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子,日后要你兼祧两家。”薛淞微微笑着,直击王仁的虚处:“但王子腾如此精明,知道你是什么样的货色,如何能把王家的势力交付给你?你的作用只是为王家传宗接代,延续子嗣,他宁可从小培养孙子,也不会在你身上白费无用功的。再说了,就你这样的人品。王子腾心中自然会衡量的,若是一朝得意,怕便会猖狂无情,那定然会影响到他亲生女儿的利益。”
“所以,他就这样养着你吧。他正当年富力强,和你耗得起。再说了,他求医问药,烧香拜佛的,或许上天护佑,赐予他一个麟儿呢,也未可知。那时,”薛淞嗤笑道:“王仁,那时你就是个弃子,嘚瑟什么?”
王仁和王熙凤闻言,如遭重击,脸色灰白,薛淞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这对兄妹年岁虽然不大,但心地刻毒,不值得同情,他这样做,可不是欺负孩子。
薛淞再加上一把火,给薛蟠彻底剖析清楚:“蟠儿,就算王仁如愿成了王子腾的继承人,那他也承担不起王家的势力。咱们薛家是皇商,做的是生意,只要遵守朝廷律法,谨慎殷勤,肯吃苦耐劳,凭借着这几代人积累下的人脉和渠道,不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那样的富贵,也能安享着收益,生活富足了。”
“但王家是武勋,论权势,自然要比皇商显赫。只是,武勋的势力,可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稳定不变的。军中最讲实力,武勋之家,若是后代没有人撑得起来,必定是个人走茶凉的结局,就不知道王仁少爷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王子腾生活不算奢靡,在军中笼络人手上,是非常舍得花钱的,王家的财力大半耗费于此。反正他的女儿已经带着丰厚的嫁妆出嫁,他心中也没什么牵挂,可以专心自己的事业了。哦,这样的追求和心性,你这样的纨绔是没法理解的。所以,王子腾注定了是看不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