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这一日的早晨。
地下某处,钟成说攥紧了人类守卫的前襟。
僵尸守卫倒在一边,爱莫能助地瞧着。钟成说不会用术法,但用指甲刮坏尸符这种事情,阎王大人驾轻就熟。
运动节点和出声节点被破坏,僵尸守卫顿时化身一个不太别致的人形架,被钟成说横放在墙角。
被揪住领子的人类守卫眼珠乱转。钟成说对他心里的小九九毫不在意,他收紧十指,又问了一遍:“尸体的随身物品都存放在哪?”
死人总是很讨厌自己的东西被拿走,这条真理放之四海皆准。
人类守卫闭紧嘴巴,他已经放弃了逃跑,眼睛时不时看向门扉,期待有人发现坏掉的灯——
这个不知道是啥玩意儿的东西只用了物理攻击,沉没会人多就是力量!
尽管这东西的手冰凉到让他不安。
钟成说问完问题后,凝固般停在原地,静静等待了三十秒。第三十秒刚过去,他伸出另一只手,开始解人类守卫的制服。
人类守卫条件反射地护住胸口:“wǒ • cāo,你干什么?!”
“不然稍后会被血弄脏。”钟成说心平气和地回答,眼看把制服扣子解开一半,动作冷得像在给某种动物剥皮。
人类守卫:“……”
人类守卫:“是这样的你们的随身物品会在这里的遗物大库房分类并存放七天七夜,确定没问题之后再打包运送到外面的研究部门去鉴定,我知道去遗物大库房的路您需要我带路吗?”
他中途连换气都不敢换,说到最后声音里已经有了哨音。
钟成说解人扣子的动作停住了。
“好。”
他用邹部长黯淡的眸子盯着人类守卫。
“那么先把这个人的随身物品给我。”
人类守卫哆哆嗦嗦地拿出邹部长的手机,又慌忙不迭地上交自己的。钟成说把两个手机都塞进口袋,一只手掰起僵尸守卫,趁黑将其立回地下尸库门口。
僵尸守卫毫不掩饰地松了口气,它尽职尽责地立在原地,装点此处的“和平”。尸符修好前,它无法说话,无法动,追责也是倒霉同事占大头。
它用近乎怜悯的目光目送着钟成说与人类守卫走远。
希望那只是个想要寻回私有物的孤魂野鬼,不然这事儿绝对没个善终。
苍白的照明灯一盏盏后退,灰暗的走廊天花板很低,与墓道相差无几。人类守卫与钟成说肩并肩走着,出了地下尸库,附近走廊错综复杂得像蛛网,这位守卫专门挑些一看就很“正”的主道走。
钟成说看得到他满眼的渴望,守卫八成想触发沉没会的警报装置。
钟成说只是沉静地跟着,把沿途的景象全部记下。但凡这人想要反复走同一条路,他都会静静停下,面无表情地打量守卫的制服扣子。
守卫差点走成同手同脚。
哒哒哒,走廊里只有两个人一轻一重的脚步声。钟成说不停地鼓起胸口,并没有真正地呼吸。与之相反,守卫的呼吸声越发粗重急促。
“遗物大库房还有多远?”钟成说谈天似的问。
“得换个片区,”守卫哑着嗓子说,“这一片儿都是单独存放尸体和标本的,我真没骗您……”
“我知道,有些修行者的随身物品可能和身体相互反应,引发问题。”钟成说继续用漏风的喉咙回答,语气平静得让人发毛,“不过考虑到便捷性,库房与尸库之间也不能相隔太远,至少不能超过三十分钟直线路程。”
守卫耷拉下脑袋,半个字不敢多说。
这个跑出来的邪物非但很强,而且十分不好糊弄。
这东西果断弄死了邹部长,一举废掉僵尸守卫。他本以为它会仗着自己强悍,在地下尸库门口大闹一番。谁知这只邪物异常冷静,完全不中套——
闹大了固然潇洒,可是沉没会哪怕打人海战术,也能堵得它寸步难行。
这家伙不仅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还想逃出去。
守卫趁乱逃脱的计划跑了汤,也不敢刻意激怒这个邪门玩意儿。事到如今,只能期望沉没会方面主动发现不对劲了。
兴许是哪位不太对劲的神听到了守卫的心声,下个瞬间,邹部长的手机响了起来。
钟成说缓缓掏出它,欣慰地发现了面容解锁选项。
他径直拒接了通话,单手飞快回复。
那是一个叫“技术第二~五部门”的内部通讯群。
技术二部邹:我出了点事,说话不方便
技术四部韩:上午老板来开会。你赶紧点,有要事。
技术二部邹:好
时间不多了,钟成说心想。
根据守卫的说法,这里的物品确定没问题后,是要“运出去”的。
他来这里应该不足七天,仓鼠手机链肯定还在。但要打包转运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他嗅到不对劲。
沉没会完全可以做好防卫和保卫措施,在尸库附近兴建单独的实验室。它执意要在把实验室建在外面,只能说明这个地方本身有蹊跷。
换言之,这里不好逃。
他必定去不了那个所谓的老板会议,最多半天,邹先生的同事们就能发觉异常。
钟成说的脚步重了些,吓得守卫原地弹了弹。他带着钟成说一路上上下下,拐了可能有十八个弯,终于到达一个新的片区。
比起黯淡昏暗的尸库区域,这里的墙面刷了层淡绿色的涂料,乍一看有点医院的感觉,乱七八糟的岔路也少了许多。
两个区域间有着一道开了门的栅栏墙,门边检测器闪烁着鲜绿的光。
钟成说警惕地止住步子。
“这边是仓储区,我们守卫都有权限。”见钟成说目光扫过来,守卫连忙解说自己的必要性,“遗物大库房大得像个迷宫,藏得也深,您一个人难找啊。”
钟成说扶了扶邹部长沉重的头颅:“走。”
就在两人穿越栅栏窄门,踏入仓储区的瞬间。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鲜绿色闪光骤然熄灭。
此情此景,正被实时投射在另一处地下建筑的展示屏上。不知是不是信号不好的原因,画面闪烁又模糊。
魏化谦坐在长桌一端,偌大的桌子旁还稀稀拉拉地坐着三个人。
其中一位瘦麻杆满脸是汗,用纸巾擦了一遍又一遍。
“韩部长,这就是你说的‘没事’?”一个五官圆润温和的女人开了口,声音奇异地混合了娇嗔与轻蔑。“会议都要开始了,他跟着守卫去仓储区?”
“他说他……出了点事,说不定只是找点东西。”那位韩部长像一只缺水的鱼,嘴巴长了又闭,声音里的心虚压都压不住。
“得了,他这不是还能走路么,情况能紧急到私用沉没会财产?”女人嗤笑。
“还是老板火眼金睛啊,一下子就猜到可能有事。”仅剩的那个老头儿不忘拍马屁。
魏化谦看都没看老头,他一双眼锁着屏幕上臃肿的背影。
其他三位部长不知道,这会议是邹部长求爷爷告奶奶争取来的。更升镇那会儿的失误实在太大,篓子还没补好,仇先生就干出了一人扰乱识安的壮举,还顺便把沉没会间接拉下水。
这个关键节点,邹部长打算用钟成说的尸体扳回一城,说是要发表重要方案——什么迟不得,那人还是有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