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清用手指碰了碰唇,眸子微垂往指节处看了眼,指节处的血迹红得刺眼。
他抿了抿被染成血色的唇,试图思考当下的情况,苍白的脸色下,唇上的血色显得格外突兀,又平添了一分易碎感。
楚风清冷静地给自己把了个脉,几乎是眨眼的时间,他就将自己的症状与疫病的症状一一对上,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染上病了。
楚风清看着那一堆的药名微微愣了下神,想着下一步他该怎么做。
先和姬于烬说?
“呃……”楚风清突然想到了这件事,他从未踏出府门半步,所接触的人都是府中之人,若他染上病了,那府中的人……
他打开房门,喊了几声小厮的名字,没听到回应。
姬于烬为了减少他能接触到的人,所以府中留着伺候的人不多,加上煮饭的婆子洒扫的仆人一共也才五六人,好在府邸也不算大,这么多人也足够了。
楚风清用手帕将唇上的血迹擦去,而后往院子走去。路上他晃了晃有些不清明的脑袋,冰凉的手抚在额头上试了下,滚烫。
果然发热了,走了几步他就倚在旁边的石雕上歇了会,脚步虚浮地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般。
洒扫的仆人瞧见他,忙迎了上来,问他有什么吩咐。
楚风清看了他一眼,见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便替他把了个脉。
……
楚风清松开他的手,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愣了下,回道:“回大人,小的叫阿大。”
楚风清裹了裹狐裘,黑发散在背后随着他的动作往前滑了一丝,声音没多少气力,“阿大,把府门拴上,任何人都不准出府,也不准任何人入内。”
他说着顿了下,“包括姬大人。”
阿大眨了眨眼,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他就是一个下人,也做不得主,小跑着去关了门。
府中的人也染上了病,这病传染速度极快,几人同吃同住在一个府邸这么几天,想来没人能逃过的。
楚风清回到屋中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好在姬于烬和李太医他们都与他不同一个府邸,要不然全中招了,后续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捧着热茶,冰凉的手总算是沾上了丝温度。
楚风清看着一桌子的药方,得抓紧时间了,趁着这会还不严重。
刚好,可以接触病患了……
楚风清将染病的几人都喊到了屋中,一个个细细把脉过去,有几人刚开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有几人比较敏感,已经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不对劲,早早地就起了疑。
只是没人敢说,连看大夫都不敢,若自己没染上瘟疫,被拉去了城东那不是都变成是了。
这会看楚风清又是闭府,又是把脉的,心里就有了更明确的猜测了。
有一人壮着胆子问道:“大人,您把我们都招这,还给我们把脉,是不是我们……我们得了什么病了?”
楚风清松开最后一人的脉搏,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在场加他六人,全部染了疫病。不过府中还少了一人,原本那个照顾他的小厮不见踪影了,听门房说是出门挑水了。
听到那人的问话,楚风清有些张开口,不过事到如今,与其瞒着还不如说了,“嗯,在场众人皆染了疫病,所以暂时不能出府,至于后续安排得看姬大人那边。”
他说着顿了下,添了句:“抱歉。”
这句话就像是一滴水滴到了滚烫的油锅中,炸了开来,几人不可置信地吼了出来,而后是长久的沉默。
沉默过后有几人开始低低地啜泣起来,有一位婆子朝楚风清跪了下来,“楚大人!老婆子知道你是京里来的,您神通大着哩,求求您了,救救我们吧,老婆子不是怕死,是还不能死啊,我家里的傻儿子还等我送饭回去呢。”
傻儿子不是什么昵称,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被这么一带,屋中几人齐齐朝着他跪了下来,楚风清扶都来不及扶,便松了手。
从发现自己染病,到现在,楚风清表现得无比冷静。
死,谁不怕呢,楚风清也怕,他从小就在无意识地接受死亡,一岁、十岁,到现在十九,都说他活不过二十,甚至有时候他自己都默认了。
不过现在父母经受了一次丧子之痛,他不忍再让他们经受第二次,再者,他还有姬于烬,他若是死了,姬于烬又孑然一身了,他也不忍。
所以他想要活着,活到他实在活不下去的那天。
“各位放心,我也不想死,我尽力而为。”
阳光透过窗棱照了过来,光束中躁动的尘埃遇上那人后慢慢沉寂下来,楚风清清冷的声音奇异地抚平了众人的不安。
……
另一边,姬于烬听完那小厮的话眼都红了,飞身上马朝楚风清所在的府邸跑去。
赵离怕会出乱子,也忙上马追了过去。
到了楚风清所在的府邸,姬于烬发现府中的大门已经合上,他敲了门,等了好一会都没人应。
赵离拦着他,劝道:“主子,以大局为重。”
姬于烬没理他,脸沉了下去,往后退了几步,就在他打算破门而入的时候,门后终于传来了声音。
“姬于烬?”
楚风清料想他会收到消息,但是没想到他来得这般快。
“清儿!”
“嗯。”
姬于烬:“帮我开门。”
他话说完,门对面安静了许久,姬于烬皱了下眉,又重复了下:“乖,帮我开门。”
这次门对面传出一声轻叹声,而后响起了楚风清的声音,他语气又轻又缓,“姬于烬,我染到疫病了。”